曹谦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模样,生的面目方正刚毅,之前为官时因为廉洁清正,故而很被朝廷内的某些大臣看重。
恰逢李颙去职,加之李颙的“罪责”乃是贪财害民,故而素来清廉自守的曹谦便被派往巴郡任太守。
见得迎候在十里亭外的秦泽三人,曹谦并未傲然慢行,而是紧走几步,上前将躬身向拜的张扬扶起,又请秦泽和王累起身。
张扬先向曹谦介绍了秦泽和王累,接着又介绍了其他重要的吏员。
曹谦在亭中稍稍休息一会儿,便带着随从同宕渠县的一行人朝着宕渠县城行去。
因为今日曹谦要来,所以对着江州官道的这道城门早早的被秦泽派兵封锁,加之兵丁放出很远通知过往百姓,故而城门口并未有百姓聚集。
这种情况历来常见,无论是曹谦还是跟随其而来的其他官吏,皆未因此责难秦泽三人。
还未入城,曹谦便见到四座高大的石碑竖立在距离城门百米之外的地方。
曹谦饶有兴趣的上前,只见最前面两面石碑乃是青石刻就,其上用涂抹了红色颜料,使得字形非常的明显。
而石碑上的内容刻的都是一样,最上首乃是“宕渠县宣示碑”六个大字。
其下面的字虽然比“宕渠县宣示碑”这六个大字要稍小一点儿,但因为石碑体量大,看起来也并不是特别小。
曹谦看着石碑上的字迹,忍不住开口念了出来:
“宕渠风貌新创建,过望百姓请细看:”
“一明市场有规划,二莫随地大小便。”
“三需牛马皆系袋,四放垃圾有地点。”
“牢记四条谨遵守,共建宕渠新局面。”
“这……”曹谦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才好,诗不像诗,词不像词,更不同于朝廷下达的劝民的骈体,倒像是乡间百姓随口所提的俚语。
曹谦还未表态,他身边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吏员已经面色难看的道:
“荒唐,堂堂宕渠县衙,宣示告民之言居然如俚语一般,如此不知斯之言,置朝廷的威严于何地?”
“张县令,某建议你们速速撤掉这石碑,免得宕渠县贻笑大方!”
张扬、秦泽和王累三人相互看了看,面上纷纷露出不满:“这货是谁啊,身为太守的曹谦都未表态,你一个随从吏员都敢越过曹谦去,谁给你的胆子?”
因此三人看了那人一眼,却都没有理他,反倒是将目光看向曹谦,那意思仿佛就是在说:大佬,你带着的人不知规矩,你怎么看?
然而也不知曹谦怎么想,居然并未表态,眼见着这人再次开口建议张扬等人撤掉这石碑,秦泽忍不住问道:
“没请教阁下名讳,居于何职,竟对我县政务指手画脚?”
这吏员立即听出秦泽话语中的不善,当即开口道:“某江州杨,蒙曹太守简拔,现为太守麾下奏事椽,主奏议事,不知秦县尉觉得某有没有对你县政务指手画脚的权利?”
奏事椽,主奏议事,的确有权利奏议郡内大小事,乃是太守身边心腹吏员。理论上说对各县政务也有指导的权利。
但就算是你有指导权利,也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的插手,而且还当着县内主官的面,这就有点打脸的意味了。
秦泽再度看向曹谦,却见曹谦还是不答话,其面上更是古井不波,令人看不清此时情绪如何。
这位杨奏事椽的话也惹得张扬王累二人不快,不过张扬乃是县令,此时并不到他出面之时。
因此王累便准备开口,不想边上的秦泽悄悄拉了他一把,趁他扭头看的时候却先开口道:
“这位杨奏事,你觉就我县刻在这石碑上的内容该如何写?”
“呵……”杨不屑一笑:“秦县尉在考某吗?你县这几句话不过是四条禁令,不要说某,就是郡内随便一个吏员都能就,你且听来。”
“兹有宕渠县寺,为倡新风,特有令如下:一入市……”
杨当即摇头晃脑的作了一篇官样章,将秦泽等人碑上所宣示的四件事情尽数包容其中。
不得不说,这人能被曹谦拔为奏事椽,还是有几分才能的,尽管是临场发挥,但一篇官样章也作的极为出彩,便是周围的其他吏员听完也是心中暗赞。
“如何?”杨作完之后傲然的看了秦泽一眼:“这才是朝廷禁令该有的样子,似你县内这等几同于俚语的禁令,简直有辱斯!”
“不如何,”秦泽虽然也觉这人章作的好,但却面不改色的摇摇头道:“杨奏事的章作的的确不错,但却不合我县之意。”
“杨奏事的章对读识字多的吏员来说很轻易的就能理解,但要百姓牢记,却就有些难了,毕竟百姓们并非个个识字。”
“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的人,对消息的接受程度本就来源于别人的叙说。杨奏事的这篇虽好,但某却认为百姓并不能很快记忆,既然无法很快记忆,那入了县城就免不了会犯其上所说之事。”
“我县针对犯这四件禁令的事情可是有惩治的,一旦百姓受到惩治,虽然会得到教训,但恐怕会心生不满,对禁令有所抵触,久之怕会因为惧怕惩治,不再来县城内,这恐怕与我县放置宣示石碑的目的不同。”
“反观我县宣示碑上所载,皆和百姓平常言语差不多,唔,也就是杨奏事您口中称的俚语,百姓之中下里巴人居多,恐怕不好接受杨奏事你的阳春白雪,反倒是这俚语更好接受。”
见杨面露不服张口欲言,秦泽却是抢先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