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双被李明竹一巴掌扇倒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场梦了。
李明竹死的时候形容枯槁,根本没有这样的力气,再者说,那个时候他惧怕、讨好段小双,想要和他重修父子情,更不敢再打他了。
但是脸颊火热热的痛,令他感到一阵恍惚。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不是说梦是和现实相反的吗,那为什么梦中依旧是痛苦?即使在梦里都无法体会到圆满和温暖吗?
是因为他从未体会到,所以在梦里也无法描绘吗?
他大脑变得迟钝,还在想着要如何从梦里脱身,又被一记巴掌抡到地上,身躯好似弱不禁风,脸和手深深埋进雪地里。
原来这是一个大雪天,梦境里的雪依旧很冷,所有的情景都逐渐变得真实,雪粒贴着皮肤,让他浑身一颤。
他手指蜷缩,发现了这双手尺寸很小,只是个七八岁孩童的手,瘦骨嶙峋,满是血痂,小指生了冻疮,红紫肿胀。
他的意识被困在一具小孩子的身体里,段小双再熟悉不过,这是他自己。
他被李明竹摁在雪地里拖动,嘴里进了雪,他却感受不到冷,最后李明竹将他拎起来,扔破布一样丢在墙角。
李明竹道:“你就在这儿趴着,机灵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的“机灵点”指的是要段小双装出可怜的样子,朝路过的人乞讨,要能分辨出哪些是有钱人家,能跟上去讨要最好。
这一招起初还有用,后来便不怎么奏效了。
风津城来来往的人都知道了段小双和李明竹之间的关系,也少不了段小双明里暗里地宣扬,逢人便说自己被亲爹撵出来乞讨,久而久之,已经甚少有人会给他钱了。
段小双也不在乎,他不需要钱,钱最终都会被李明竹搜刮去赌光,他只需要饱腹的食物,相比于讨钱,要一些食物更简单。
街边店铺有些老板知道段小双的身世,看到了他,也会给他塞两个馒头。
他被李明竹丢在这,早已习惯,只等着李明竹离开之后他再去找个暖和点的避风口躲着,和以往的每一天没什么不同。
段小双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梦到这么寻常的一天。
他的意识困在小小的壳子里,眼前忽然站了个人,像是哪家的小公子,身穿靛蓝色的锦袍,双手拢在袖中。
他说:“小双,你怎么还在这里?”
段小双茫然地抬起头,面前的人长了一张观音似的脸蛋,朱唇皓齿,左眼下缀着一颗小红痣,约莫十岁左右。
段小双是认识他的,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的姓名,目光飘啊飘,看到一片雪花落在他眼下那颗红痣上,又缓缓化成一颗水珠,沿着他脸颊滑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小双的目光顺着那颗水珠往下移,看到他阖动的嘴唇,视线一晃,失去了水珠的踪迹。
天又在下雪。段小双想起来了。
梅应雪。
他怎么会梦到梅应雪呢。
梅应雪说:“怎么了,今天还练字吗?”
过了一会,段小双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道:“练啊,正要去找你呢。”
“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来了。”梅应雪看着他,露齿一笑,眼下红痣随之一动,“走吧。”
段小双说:“你不用特意跑一趟,别让李明竹看到你了,如果晌午之前我没去找你,说明今天我就不来啦。”
梅应雪点点头,乖巧道:“好吧,我记住了。”
段小双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走到一处种满墨竹的院子,竹叶上落了一层雪,随着推门的动作纷纷洒洒地落在二人身上。
段小双习惯了下雪,见此也没有躲,雪粒落在他的头发上,他甚至仰起头去看院子里的墨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梅应雪躲得快,还拉了他一把,“怎么不躲一躲啊?”
段小双眨眨眼,说:“没必要啊。”
“你头发上都是雪,”梅应雪用眼神示意,“快抖一下,会着凉的。”
段小双说着“不会不会”,但还是晃晃脑袋,将身上的雪花都抖落下去,又补了一句,“我还用雪洗脸呢。”
梅应雪问道:“这怎么洗?”
“我演示给你看!”
段小双说着便要去捧檐下的积雪,梅应雪见状,立刻拉住他,道:“好了好了,我已经能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