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沉默中,段小双涩声道:“多谢将军。”
七年后的今天,也是在距离遂水不远的地方,他再次被赤旗军所救。
甚至为首的将军都带着相似的黑色面具,但他们应该不是同一人。
面前的男人很是年轻,面具是狼形,束着高马尾,和那天在连珩府邸看到的人是同一人吗?
段小双怔怔地看着,有些不太确定,当日他只匆匆扫了一眼,没有记住明显的特征,但看特征,应该是同一人不假。
赤旗军中出名的将领除了白氏兄弟,还有另外五人,据段小双所了解,这七人皆是年轻将领,被调来剿寇的会是谁?
思忖间,段小双目光飘远,但在白鹤行看来,对方也将目光凝聚在自己脸上,他侧着头,面具没有松动,他更疑惑了。
他只能微微颔首以作回应,顺势抽出了长枪,枪尖从尸体里拔出来时又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声响,段小双没有去看,只听到尸体坠地的闷响。
血液流了一地,渗进泥土中,散发出一股浓厚的腥味。
段小双声带本就不适,这股血味直冲天灵,他转过身去低声咳嗽了两声。
白鹤行回头看了一眼,对身后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福至心灵,翻身下马,弯下腰递上自己的手臂,对地上的女子说道:“夫人不必害怕,我们是绥栗山一带的守军,夜巡至此,山匪已然伏诛,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副将姓林,单字一个炔,比白鹤行要年长几岁,性格稳重,以前是跟着白斐山麾下做副将,白斐山前往平洲时将其调任到白鹤行身边。
林炔看着面前的女子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借力站起来,对他道:“多谢将军。”
她声音低哑,带着还未散去的慌乱,更加惹人怜惜。
林炔将她送到队伍当中,她走了两步,便回身看过来,对林炔感激一笑。
流月如银,映在她的面颊,抬眼的刹那,月光都黯然失色。
白鹤行玩着长枪,没有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另外三人,手腕一翻,银光寒芒一瞬而过,还沾着血珠的枪尖已经抵在了他们脖子上。
他道:“我只会留下一个人的性命,猜猜看,谁会那么幸运?”
这杆长枪是白老将军在白鹤行及冠时送他的的生辰礼,取材于北塞外的雪山铁矿,数十道工序冶炼提纯,大沂的锻造工匠又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将这杆枪锻造出来。
净重十八斤有余,是锻造过程中白鹤行试了几次后定下的最顺手的重量,相较于普通的长枪,重了一半不止。
长、短、重、奇四类兵器中,即使是锤和斧这样的重兵,也不会一味追求重量,枪矛兵器在长短形制上就有十余种细分,而白鹤行的这杆枪十分独特,枪杆更长,重量更甚,只有他一人能使得顺手。
棱刃削铁如泥,能轻易的划破皮肉,碾碎骨头,刃上也并不会粘上碎肉和骨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枪尖那滴血还带着余温,明晃晃地悬着,无声无息地滴落了。
白鹤行混迹军伍之中,对百兵都有些了解,闲来无事会到演武场和人比试,他往往是随意从兵器架上挑一把,一回生二回熟后基本没人能在他手下过十招。
有时候他会专门挑一些未曾见过的兵器,无论是长兵还是短兵,他都乐意钻研其攻防套路,但真正行军打仗时用的最多的还是长枪。
他一贯用的都是白家的武学套路,身形修长,倒是极适合舞枪弄棒,他得了趁手的兵器,爱不释手,将其取名长溟枪。
长溟枪跟他不到一年,枪刃已经饮饱了血,只是靠近便一股寒意。
男人艰难地吞咽一下口水,视线顺着长枪抬头看去,黑甲玄衣的年轻将军带着狼形面具,在月光的暗面,那双眼带给他的感觉比狼还要危险。
他难以控制地胆怯了,经过内心一番天人交战,他刚要开口投诚,身侧的人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
“将军!饶我一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的二哥从后面爬到那位将军马蹄之下,两只手爬得飞快,丝毫看不出这双手能射出基本百发百中的箭来。
“我不是流寇,真的不是!我,我本是牧梁县的猎户,因为和村里人有些冲突,才……背井离乡,干了这等营生……但我从没杀过人,只图财不害命啊!将军饶命,小人知错了,我糊涂!我糊涂!”
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身体上下起伏间额间坠下一线红血,和额头一起磕在地上,血和土混成一团,砂砾压进伤口和皮肤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另外两人也一齐磕头,向面前掌握他们生死的男人乞求一个宽恕。
白鹤行声音淡淡的,他转了转手掌,长溟枪也随之转动,枪头的红穗垂下来。
“你们不是流寇?”
三人余光瞥到死去男人的尸体,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不,不是!”
白鹤行叹口气,调转马头,对下属吩咐道:“跟以前一样,处理干净,送回县衙。”
在闵州几城外巡防的一月以来,白鹤行才意识到这群山之中藏匿了太多心怀叵测之人,流寇也罢,山匪也好,都在经年久月中成为了溃烂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