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一听火了,啪地一声扣上箱子,转过身来,双手叉腰,哏哏地说道:“我还不能说两句了!什么叫一张晚娘脸?你给我说清楚!”
“你看你,说几句,又咋咋呼呼地,都是孙子孙女一大群的人了,别动不动就发这么大火,对身体不好。”老肖头手拿着烟杆,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身体。
“我能不说吗?”张氏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同意他们去上学,不然家里能花这么多钱?这才第一天,就花出去一两多银子,往后还得了啊!”
想起那么多钱,张氏心头就如同滴血一般,够吃多少回肉了!
“哪能每天都买?”老肖头劝道,“你说你,送孙子们去读本来是好事,可你非得耷拉着张脸,说话像刀子似的,弄得人都怕你,这不是出了力还不讨好么!”
“他们若不是读的料,两三年也就罢了,撑死了能花多少钱?若是这块料,将来挣个前途回来,那时候想起你今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看你怎么办?”
张氏被说得哑口无言,背着身生闷气去了。
大柱二柱都不知跑到哪儿玩去了,肖二郎只得拿着回房间,邹氏正坐在床头缝包,旁边放着零零碎碎的布料和针线篮子。
邹氏见他拿着一个毡包进来,问是什么。
听说是老三带回来的,邹氏连忙让打开看。
“看什么?咱们又不认识字,别给弄脏了。”肖二郎虽这样说着,但还是把手里的毡包递给了邹氏。
邹氏把手上的活放下,接过来嘀咕:“看一眼是能给看破了,还是把字看少了?”
一边说一边打开毡包,就那么四本薄薄的躺在那儿,邹氏伸手去摸,又怕自己手粗糙给磨破了,只轻轻地在上头挨几下,仿佛手里捧着的是刚出生的婴孩,呵护备至。
看了许久,两只眼睛里包着泪,嘴里喃喃道:“我儿子以后也是读人了,是读人了。”
肖二郎也高兴,说道:“好好的,你怎么哭起来了?”
“我是高兴。”邹氏揩了眼泪,用毡包将层层折好,打开箱子,放在最底下。
“诶,你放在最底下做什么,晚上大柱二柱回来就给他们,明天就上学了。”
“放在外面磕了碰了怎么办?他们回来我又拿出来就是。”邹氏锁上箱子,又拿起针线活继续做。
“这挺贵的吧?上午我出去,就看见娘脸色不好看。看我那眼神,好像要吃了我似的。”邹氏道。
肖二郎道:“是挺贵的,就你刚才看的那几本,铺里卖四百钱,也不怪娘心疼,就是我,也是吓了一跳,要不怎么说读人金贵,那除了学金,日常买买笔也是一大笔开销,真是费钱。”
“四钱银子了!”邹氏两眼瞪得浑圆,吃惊不小,口里直喊老天。
肖二郎笑道:“本来是要那么多钱的,不过老三有个交好的朋友,正好也在卖,便宜了不少,本来娘早上给六百个钱,他还省了九十个回来。”
邹氏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哪个朋友?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有朋友卖?”
“好像是以前干活时一起认识的,他认识的人多,你我哪能都知道。正好这个人改了卖,给咱算便宜了。”肖二郎盘起一条腿来坐在床上。
邹氏道:“他在他朋友那儿买,谁知道花了多少钱,说不定不止省九十呢!”
肖二郎撇嘴道:“看你说的,那本来就贵,铺里都是一个价,人走街串巷的再便宜还能不要本钱?老三那儿已经给了九十出来,他就是再截能截几个出来?要换了我去,两眼一抹黑,这九十一个也省不出来的。”
邹氏酸溜溜道:“省得再多,那也到不了你我的手。”
肖二郎不想再争,起身要出去,邹氏叫住他,将一个东西递过来。
“你把这个拿去还给三房,我这里都做好了。”
“你自己借的倒要我去还!”
邹氏道:“我借的,难道不是给你儿子做的?”
肖二郎伸手接过,出了房门。
三房里。
小张氏把铜钱都串好,看着五大串铜钱,道:“咱们留这么多在自己手里,合适吗?”
肖三郎笑道:“怎么不合适?这那是真真切切买来了,比那铺的好上多少倍?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要是不留这钱,显得廉价了反倒不好。更何况这也是满丰花了心思才得到的,你踏踏实实收着就是。”
小张氏看了看儿子,点头道:“这倒也是。”
肖三郎低声道:“我方才有个想法,你们娘俩听听,看可行不可行?”
“嗯?爹,你想说什么?”
“今日我在铺看见里边的装订粗糙,且陈旧单一,铺的掌柜还卖得这样贵。这都是因我们这里地方小,只有他一家铺,若是有几家争着卖,那多半是又好又实惠,像今天那种小儿涂鸦的,也只好贱卖的。”肖二郎说道。
肖翰一下就明白了他爹的意思,道:“爹,你也想卖?”
肖三郎点头:“不错。对读人来说,是必买的,就是那不读的人,只要认识两个字,也偶尔买几本来摆摆面,我在镇上就见过几个,这生意我觉得可做。”
“永安县我记得有两家铺,学堂倒是不少,还有秀才进学的那叫什么学来着?”
肖翰道:“县学。”
“哦,对对对,就是县学,不算县学,一般读的私塾学堂也不少,咱们镇上两个,村学加上王家集这个,就有三个了,这些人在镇上买不着只能去县里,我卖从外边拿了回来送到他们跟前,他们哪有不买的?”肖三郎侃侃说道。
小张氏问道:“这能行吗?”
肖翰点头:“能不能行,总要先试试。镇上铺里真是没多少,架子上很多都是空盒子摆着给人看的。”
肖三郎道:“我也是早看到了才生起了这个念头。我拿到,就去学堂边上卖,比铺便宜几个钱,又送上门,哪有卖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