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临安城,在好不容易安宁了不过半月光景,在这一天莫名的再次陷入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那在各个街面上行走的络绎不绝衙役和兵丁以及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枪,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凝重氛围。
莫不是,又有人犯了事儿?
心中琢磨着,手脚却都没有停下。各种摊贩天不黑就开始收拾起摊子,街面上的各种商铺除了酒坊、青楼、赌馆外,能关门的却也都早早的关门谢客了。
不管是有什么人犯了事儿,到最后遭殃的都还是普通老百姓。既然惹不起,那就早早躲起来好了。
听说上次就是新任通判大人说了话,才让那些天杀的兵痞子没有继续祸害人。想来,提早关门收摊,有那位国舅大人,兵痞子也是不敢如先前那般上门借着拘人之名行那敲诈勒索之事了吧。
太阳还没下山,临安城的各个街面上却已经都是罕见的空荡荡没有了一个人影。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贾似道在背后刻意推动的结果。将送孙奎那些人进临安城的获利都吐了出来的九善堂,自也是出了不少的气力的。
临安府府衙大堂第一次六门全开,灯火通明。
都一身紫色公服配着金鱼袋的郑清之和余天锡两人分左右端坐在府衙大堂上首。在他们两人下方左手边则是穿着一身亮银铠甲的赵琦端坐一侧,在赵琦对面,坐的是贾似道。
贾似道从上任以来,第一次穿上了绯色的公服、配上了银鱼袋。
宋承唐制,对官员公服有极其严格的规定。三品以上用紫,五品以上用朱,七品以上绿色,九品以上青色。到了北宋神宗元丰年间(公元108年至1085年)又改为四品以上紫色,六品以上绯色(朱色),九品以上绿色。凡绯紫服色者都加佩鱼袋。
其实对官员和百姓平日里穿着的服饰颜色,大宋朝也是有着规矩的。只是到了南宋后期,随着商业的繁盛,这些制度也渐渐不再是那么严格。
郑清之、余天锡和赵琦,都是贾似道请来的。
怎么说他们三个也都是他的上官,虽说在缉拿刺客这件事上,他们只是挂个名,真正的主事者是贾似道,可是至少面子上大家都要过的去不是?
不能说贾似道把人都抓了,他们这三个名义上的老大还不知情,那就不仅仅是坏了规矩的问题了,而是贾似道根本不知进退不懂人情了。
台上的郑清之、余天锡和赵琦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从贾似道接手之后,基本上郑清之和赵琦都做起了甩手掌柜。余天锡么,好在有余赐跟在贾似道身边,虽然了解的不是那样清楚,但是却要比做起了甩手掌柜的郑清之和赵琦知道的要多那么一点点儿。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终日打雁有朝一日却是被雁啄了眼睛。大费周章的满城搜捕,结果那些刺客却是大摇大摆的住进了朝廷命官的家中,好吃好喝的在那躲着看戏呢。
这要不是贾似道把满城缉拿都给停了,到头来那些人要是再逃了,大宋朝怕是就要成全天下的笑话了。
回朝的统兵大将遇刺的事情还没有查明,那边宫内好不容易怀了龙种的贾贵妃却是被人下药想要将孩子给弄没了。
郑清之、余天锡和赵琦三人更是无不觉那心沉甸甸之极。谁都不敢说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如果有联系那么对本就是多事之秋的大宋朝来说,当真是雪上加霜啊。
更不要说在李安彤之后,贾似道果然又从剩余十余个官吏中查出了三个同样被孙奎以一家老小性命作为威胁控制的官吏。这三个官吏一个是临安府经历(正七品),一个是临安府教授(正七品),一个是临安府训导(从七品)。
朝廷命官成为绿林大盗的帮凶,而且还好吃好喝的供在家中,这样的事情都能发生,那么朝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被蒙古人以同样的方式来控制呢?
谁都不敢保证。
那三个官吏的情况跟同知李安彤差不多,都是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被孙奎的手下控制。而且事先也都不知道孙奎这些人其实是为了刺杀孟珙而来的。
那些被孙奎控制的临安府官吏在被贾似道找出来之后,表现也都跟李安彤差不多。竹筒倒豆子般把知道的不知道的、有的没有的都说了出来。
甚至府经历王奎连他偷偷在外面养了三房小妾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看着他枯瘦如柴的身形,让贾似道不禁有些怀疑,这货是不是天赋异禀。
孙奎的行踪以及临安城内逃跑的刺客人数到底有多少,基本上都已经弄清楚。在贾似道看来,也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当然,有些事情也已经逼得他不得不提前收网了。孙奎不仅问了李安彤贾府的位置,同样也问了王奎三人。而且三人还都交代的一清二楚,会画画的王奎更是画了详细的路线图。
如今郑清之、余天锡、赵琦都已经到了,临安府的一干捕快和衙役早就撒在了街面上,殿前司的兵卒也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调动。虽然他们不堪大用,但是用人数来吓吓那些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刺客还是可以的。
更重要的是,贾似道特意请郑清之入宫找赵昀求的一营足足五百人的内殿直禁军高手,如今也都换上了临安府衙役的服饰悄悄到了临安府府衙内。
这些专门护卫赵昀安全的内殿直禁军高手才是贾似道准备的对付孙奎那些绿林高手的主力。
木暖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倒也让贾似道放心不少。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徐若曦,贾似道肯定不会真的到了非她不娶离了她不能活的地步。只是这件事本身就是因为他才引起的,如果徐若曦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他肯定会自责。更不要说,徐若曦至少名义上还是他的女人,如果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周全,再谈其他有什么意义?
大堂内的气氛很是凝重。
“大人,已经申时一刻(下午三点到五点)了。”余赐悄悄出现在贾似道身后俯身对着贾似道耳语道。
看到这一幕,大堂上的郑清之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摸着长须的余天锡,闭目眼神起来。赵琦早就听说过余赐被贾似道要来做了副手而且成了贾似道的头号打手,今天一见却是对贾似道更多了几分警惕。
余天锡的儿子,即便真是个草包也不可能前面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给了甜枣后面马上就摇身一变变成罪魁祸首的头号马仔,更不要说余赐根本不是个草包。
那么,将余赐整的如此服服帖帖的贾似道,手段当真是不能小觑啊。
“三位大人,时辰已到,下官,这就去了!”
贾似道点点头,起身对着郑清之、余天锡、赵琦三人团团抱拳一礼。
“如此,我等三人就在这里等师宪凯旋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