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嗵……”高高昂起的机枪瞄准了目标,几声巨响过后,“打中了!打中了!”阅兵场上的战士们高声欢呼,连营区外民房楼顶上观看的老百姓也跟着喊起来。这是一个高机点射的汇报表演科目,此时,华山脚下某营区,正在召开全师开训动员大会。
春节过后没几天,上官致远所在的团就封闭了会场,师下辖各团来参加开训动员大会的人员陆续进驻营区,一时间,不时有坦克团的坦克开了进来,还有炮团的各式大炮也被牵引车拉进了营区。元月十日,军区、集团军和师首长皆莅临大会观摩各团的汇报表演。
兄弟团的战场救护过后,便是上官致远所在步兵A团的刺杀操表演。参加表演的都是满脸肃杀之气威风凛凛的老兵,他们头戴钢盔,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动作娴熟流畅,步调整齐划一,博得军区和集团军首长的点头赞许。
开训动员过后,新兵马上要进行战术训练和四百米障碍训练了。
一天中午,当上官致远正在进行战术训练的时候,团部的一纸调令到了三机连何排长的手中,原来,前几天通信连来三机连挑人去渭南师部学习无线报务,刚好上官致远被选上了。接到调令,上官致远就不用训练了,他在战友们艳羡的眼神中离开了操场。
“本来我真舍不得你走,今年老一上军校,新兵下连后我打算推荐你当的,可常言说得好,‘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去后好好干,将来可以考通信指挥学院……”当上官致远和何排长告别时,排长如是说。
回到宿舍,上官致远赶紧打背包和换衣服,因为今晚都要到通信连集合。脱下刚才在训练场上脏兮兮的作训服,上官致远穿上了常服,戴上了大檐帽,那种感觉就是不一样。在通信连这一晚,上官致远算是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醒来他和本团的其他学员一起上了去渭南的卡车。
汽车出了团部大门,便在310国道上奔驰着,上官致远和其他的学员一样很高兴,一路上浏览着两边关中平原的田野风光,嘴里哼着欢快的歌儿。
师部的报务集训队在渭南市郊的西张村,旁边就是陇海路,距沋河水也不远。沋河是渭河的一条支流,发源于秦岭的北麓,站在报训队的门口就能看到沋河的河滩。
报训队其实是个很小的院落,几溜低矮的平房前堆满未曾清扫的落叶,数孔破败的窑洞上摇曳着几株狗尾巴草,宿舍后还有几处院墙倾圮,地上残砖断瓦随处可见。
上官致远在来之前就想象过师报训队的样子:气派雄伟的大门前站着威武的哨兵,干净漂亮的院落里矗立着整齐的楼房,里面的学习工作场所宽敞明亮,生活配套设施优越齐备。可看着眼前的情景上官致远不由倍感失落,这与他来前所想象情形相差太远了。
师部各团的学员陆续到齐了,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聚在宿舍后面的墙根下晒太阳,找老乡聊天。不管怎样毕竟大家都暂时告别了苦不堪言的新兵军训生活,这里虽然条件艰苦却难得有片刻的悠闲。
“真是没想到,报训队居然是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不如呆在团里好。”说话的人用的是家乡土话,这乡音上官致远太熟悉了。
这不是裘名金吗?!看到脸上带着刀疤的裘名金在那里高谈阔论,上官致远很是有点意外,
在他看来,能来学报务的都是化程度高,平时表现好的新兵。按理说,裘名金这样吊儿郞当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裘名金好像也有点认识上官致远,朝这边望了好几眼,最后他叫嚷道:“嘿!老乡,你好!”
裘名金这人真是个自来熟,就那天在七连门口和他打了个照面,他就居然就把上官致远这个老乡给记住了,并且毫不生分地跟他打招呼。
就这样,上官致远和裘名金在报训队的窑洞中算是认识了。既然是命运的安排,上官致远在心里接受了这个狂野不羁的老乡。
“致远,你说,我是不是在新兵连不受待见才被打发到这里?” 其实不光是裘名金有这种感受,估计大多数的学员都觉得这里的条件太差了。
步兵A团学员宿舍在院落的中间,离厨房比较近,上官致远把背包放了下来。宿舍很简陋,床板都是用砖头支起来的,看着这样的住宿条件,上官致远心里算是凉透了,他一屁股坐在一个空床位上半天都不想动。这时,一个瘦高个少尉军官走了进来,他是报训队的指导员,看样子是来这里找人做什么事情的。
果不其然,指导员叫上官致远去帮着树牌子。来到外面的小操场,上官致远看到裘名金已经在那里挖坑,而地上有八块铁牌,每块铁牌有一个白底红色宋体美术大字,连起来刚好是“严格要求,严格训练”八个字。
“这里条件是有点艰苦,可当兵的人就是要能吃苦!再说当兵的人死都不怕,吃点苦又算什么呢?!”指导员似乎看出了上官致远内心的落寞,一见面就开导他。
是啊,当兵的人吃点苦算什么呢,我这是怎么啦,上官致远这样责备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指导员很年轻,长得清清瘦瘦白白静静,如果戴上一副眼镜,跟富川完中的语老师巩汉康有几分像。
“报告指导员,我们是老乡,都是湖北人。”裘名金抢着说,他干活好像还挺利索的,一会儿就挖了四个坑。
“指导员,我叫上官致远……”上官致远看了一眼指导员肩上的“一毛一”少尉肩章,很是有点羡慕。
“湖北是个好地方,鱼米之乡,人也长得滋润,不像甘肃那边,皮肤粗糙都长着一个红脸膛。”指导员说。
听指导员一说,裘名金又插嘴道:“指导员,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我们新兵连的一个甘肃民勤的战友脸颊就是红的,不知道是咋弄的,好像猴子的红屁股。”
“那是因为太阳辐射造成的。甘肃地处干旱的大西北,下雨少,风沙大,紫外线强烈,所以那边的人一般都有这么个特征。”指导员看了一眼裘名金,脸上有道刺眼的刀疤。
“那队长应该是甘肃人吧?”听了指导员的话,上官致远想到到队长脸颊就是绯红的,还有新兵连也有个甘肃兵有这样的特征。这正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
“你们是高中毕业的吗?”指导员继续问。
指导员问话的当儿,裘名金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我是高中毕业的。”上官致远一边铲土一边说。
“那两年后考军校去!考上了就是军官了。我是张家口通信指挥学院毕业的,新兵时也在这里集训过。这不,我现在扛上了一杠一星了。”指导员一只手拿着铁锹,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肩上一颗银豆一线穿的少尉肩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