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忙得手忙脚乱,外头是一串来讨她主意的。她叫人在外头等着,一个问完了,再来下一个。忙得水都没有机会喝一口,好不容易处理完,让银杏上了热水。水才入口,就听到那边说人已经来了,请她过去见个面。
从族兄弟那儿过继一个年幼的孩子过来,司空见惯。孩子过继过来之后,如果没有特别大的变故,就和生身父母没有太大关系了,算作慕容陟的儿子。而她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男人难伺候,何况那个梦境到了现在她都没有忘记,每每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寒而栗。宁可养大个孩子,也再不想改嫁一回。
她马上起身到前面去。
到了堂屋里,慕容渊高坐在上,她俯身给慕容渊见了礼,随即站在一旁。明姝稍稍抬头,目光在堂屋内扫了一圈。
他没有见到预料中的孩子,相反堂屋外的庭院里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着皮袍,边缘缀着皮毛。
今日阳光很好,但却异常的冷。而且起了大风,少年不和其他人一样把头盘在头上,而是披散下来,落在身后,风一起,丝飞扬。
阳光下,他肌肤白的几乎耀目。眉目清冷,要比这风更冷。
那张脸在阳光里,越显得清楚。这个少年生的妍丽又不失阳刚,轮廓已经显出男人的分明。
双目冷冽,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站在那儿,和立个大冰块似得,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明姝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少年眉目又生的太好了些。生的和女人一样美的男人,并不少见,难得的是这样眉目生的美,却没有阴柔之气。
立于庭中的少年察觉到打量他的目光,眼眸微动,向明姝这边看过来。那目光如刀,犀利非常,似乎要剐开她肌肤一般。
他目光触碰到自己脸上,似乎有实实在在的痛感。
明姝呼吸一窒,下意识别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生的样子。
慕容渊没有现两人间小小的异常,“五娘,这是二郎。”
二郎?什么时候多了个二郎?
明姝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说这家里只有一个独子么,这个二郎是怎么冒出来的。
她下意识蹲了蹲身子,那少年的目光依旧很冷,他脖颈轻微的歪了歪,打量了她两眼。最后停在她脸上。
他目光如冰,纯粹的毫无半点杂质。
“见过小叔。”明姝低头,贴合严严实实的衣襟里微微露出白皙的脖颈。
那少年这才有了反应,两手抱拳冲她作揖。
“见过嫂嫂。”他低头的模样和方才冷冰冰的不同,有了那么点有礼的味道。
明姝耳朵里听到这身嫂嫂,有瞬间,梦境里那声充满了讽刺的嫂嫂重叠在一块,叫她生生打了个冷战。
梦境和现实缠绕,叫她缓不过神。
慕容渊见新妇保持着屈膝的模样一动不动,不禁有些奇怪,“五娘?”
明姝反应过来,“小叔有礼了。”说罢,她站起身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那少年还是站在庭院里,和她隔了一段距离。丝毫没有上来的架势。
平城的天,是出了奇的冷,入秋之后,几乎就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她在外头脱了鞋,脚上只穿了厚厚的绵袜,掩盖在厚厚的裙裾之下,可脚底还是能感受到那股透骨凉意。
若不是在长辈面前,她都恨不得往把两脚往火炉那儿凑。可那少年站在风中,身姿挺拔如松。
怎么看,这也不是‘二郎’的待遇。
“嫂嫂盯着我看,可是我脸上有东西?”那少年突然声,原本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点疑惑不解。
慕容叡好整以暇坐在床上,他长臂一伸,把刀架子上的环刀拿下来,去掉刀鞘。没了刀鞘的遮盖,泠泠冷光没有半点遮掩折射在他的双眼上,慕容叡持着一方帕子,仔细的擦拭刀身。
刀身用丝帛擦拭了好几遍,才放到一边。
“嫂嫂既然来谢我,总不至于空着两手来的吧?”他说着,目光上下把明姝给打量了一番。
那探究的目光盯的明姝恨不得跳起来拔腿就跑。她还真是空着两手来的,还没等她开口,慕容叡又道,“这不应该啊,平常外头平头百姓家里,得了别人恩惠,上门道谢的时候,手里也要提这个土产。嫂嫂如果真的没带甚么的话,拿自个身上的东西来,也行的。”
说罢,他恶劣冲明姝一笑。似乎不觉得自己这话有多吓人。
一个小叔子问嫂嫂讨身上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但明姝不觉得慕容叡对她又这个心思。她总觉得,他对着她就是戏弄,看着她面红耳赤,手脚无措,他就高兴了。至于什么男女之情,应该没有。
“小叔对我的恩情实在是太高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些俗物实在是不衬不上这份恩情。”
慕容叡有些意外的挑眉,这个小女子在外头的时候,被他随意拨弄两下,就面红耳赤,气的哼哼扭头不理人。没想到还能有这份嘴力。
如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显得他无理取闹。但是慕容叡不是那等轻易顺着别人的话就往下说的人,“俗物?”他笑起来,眸光清冷,笑容妖冶,“嫂嫂身上的东西要是能算得上俗物,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