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指了指柜台上的电话,说:“在那边,就不开计价器了,打多久都给你算五毛。”余南应了声,“好。”走近柜台,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号码,电话那头很快就有人接听了,余南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比昨天手机通话时,年轻了很多,和母亲寒暄了几句,余南的眼里就转着两颗倔强的泪珠,却一直没有掉下来,他问:“爸爸上班也还好吧?”电话里,他的母亲张芹说:“本来你爸不让我跟你说这个事,听说他们单位要裁员了,你爸也在考虑名单之内,这几天正着急上火呢,不过你别担心,好好念就好,这些事不用你管。”
在前世上高二的时候,余南父亲的工作的确有过这个变故,家里的生活遇到了困难,后来,下岗的父亲余桂生和他的舅舅合伙做起了小生意,维持家用。听了母亲的话,余南放下心了,对着电话不住点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告诉爸爸不用上火,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念,将来赚钱养你们。”
余南挂上了电话,摸出兜里所剩不多的零用钱,数着几个毛票凑了五毛递给了老板娘,“萍姐,两分钟,赚了你一毛。”“没事,小帅哥有孝心,知道顾家,当姐送你的,下次再来。”老板娘李萍看着余南帅气的摸样,大方的说。余南撒娇似的道:“谢谢萍姐,你人真好,我先回去上课了,下次一定来。”
家中一切正常,回到了当年的模样,余南十分的开心。等他跑回学校大门前,邓翠兰和张小川已经不在了,他也一笑,跨进了久别的母校。绕过老旧的教师楼,前边是学校并不很大的操场,操场正南边是男生宿舍,大门北开,男生宿舍右近是女生宿舍,余南此时正走在学校的中央大道上,大道以北是个大花坛,花坛再北就是教师楼的正面。
清早七点多,正是早读的时间,余南大致看过了一遍学校的模样,深深吐了口气,向操场西端的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有三层,由下往上,分属一二三年级,余南所在的理科5班在二楼最左侧。余南很快出现在班级的教室外,教室的门敞开着,屋内很安静,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当他跨进教室时,几个人的手上有突然的小动作,那是几个喜欢看小说的男同学,以为是哪位老师到了,藏匿手上的实体。余南曾是其中一员,也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余南笔直的走到讲台前,向台下二十几个桌位望去,寻找自己的位置。当他的视线搜索到一个满脸油光,闪着痘痘的人时,嘴角一扬,朝那人边上的空坐走去。
“余南。草,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老吴来了。”说话的人是余南的友王毅,坐位在余南的右手边,喜欢看武侠小说,经常与余南合作一起租分上下册来看。余南拍拍王毅的肩膀,说:“稍安勿躁,老吴这会不是应该在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吹牛么?”老吴是他们的班主任,三十多岁,没事喜欢泡在女老师的办公室闲聊。
王毅向余南竖了个大拇指,“高,还是你有定力。”余南坐上自己的坐位,看了看桌上的课本,物是人归,恍如昨日。
油光满面的同桌,瞅了瞅余南,一脸奸笑的说:“小伙,去趟诊所,精神状态有所提高,看来你吃的不是毒蘑菇,那是千年灵芝啊。”
他的话不冷不热,嘲讽喜欢看小说的余南,不过话也不假,以前的余南每次走进教室都是没精打采的,因为班里的同学根本没几个愿意搭理他,几乎是被忽略的存在,抬头挺胸的从大家眼前走过,他都会觉得脑袋很沉,今天的他完全不同。
余南对同桌笑了笑,“没错,我吃的就是千年灵芝,从今以后都要精神饱满了。”同桌看着他认真的摸样一声呵呵,不再言语。
有一本推了推余南的胳膊,古龙先生的《欢乐英雄》,肯定要拿在一个人的手里,手是王毅的手。王毅,18的个头,略黑的皮肤,身体很结实,由于个子高,又不爱学习,给班主任老吴安排在了最后一排座位。余南的情况也一样,他们都是老师和其他同学眼里不求上进的人。
王毅小着声的道:“你昨天不说这好么,我租来了,你先看。”余南摇了摇头,“谢啦,哥们,我不看了。”王毅眨了眨眼,问:“咋的了?食物中毒还没好么?”余南从桌上随手摸起一本语,晃了晃,“我以后都看这个了,你也别老看小说了,咱们也得学习。”王毅顿时惊道:“我草,我没听错吧?”他情不自禁的,声音很大,引来一众厌恶的目光。
余南看了看周围的人,笑了笑,“你没听错,我是认真的。”余南的话获得了同桌的又一声呵呵,其他人则是投来一个白眼,甩头看自己的去了。“好,你牛逼,你不看我自己看了。”王毅说完,看自己的小说了,不再理他。
余南看着桌上厚厚的各门课本,前世的自己本来就没怎么好好学,又放下了这么久,一时间怕是就连当初中下游水平的一半也找不回来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翻开刚拿起的语,从第一页开始仔细的看起,看过几页之后,感觉还不错,他发现这些东西也不是很难接受。经过了社会的历练,思维更开阔了,结合当初纯粹字面上的些许记忆,掌握起来蛮快的,不过要融会贯通到一个较高的水平还是需要一个漫长的努力过程。
周一上午的四节课,分别是英语、化学、政治和语,余南都专心的听讲,认真的记着笔记,投入进了紧张的学习状态。他的表现让他的同桌不住的啧啧称奇。
第四节语课将要结束的时候,站在讲台上的矮个子,梳着大背头的语老师说道:“老师家里开的小吃部,都是你们嫂子亲手做的饭菜,同学们愿意的话,就过去给老师捧个场,喜欢在学校食堂吃的呢,老师也不勉强,就这样,下课了。”他的话说的和和气气,却有种莫名的威慑力,说完笑眯眯的离开了教室。
这样的话,这位语老师说过很多次,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赚学生的钱,他们家的饭菜做得极其难吃,而且很贵,十分的黑心。王毅站到余南桌边,有气无力的说:“走吧,去他家吃午饭了。”余南想起那个饭菜就想吐,说:“不去,他们家的东西猪都不吃。”“你小点声,那能怎么办,咱们学习本来就不好,他可有的是茬可以找?”不光是他们,王毅说出了所有同学的心声,学习好的人,也不敢得罪这位语老师,为了不被特殊照顾,都得乖乖的忍受着。
“行,那就去看看吧。”余南和王毅一起随着一众人走向学校操场的东南角,那里有一个狭小阶梯,可以进出学校,从这里到蔡忠发的小吃部比较近。
难吃的饭菜,依旧难吃,余南打了点开了花的米饭和硬的嚼不动的豆角,紧着鼻子吃的一点不剩,这是蔡忠发的规矩,说是吃多少盛多少不能铺张浪费,放下了碗筷。语老师蔡忠发,闪着暗器一样光芒的眼睛看了看余南,“怎么吃这么少,多吃点。”
余南摸出三块钱放进了门边的匣子里,一笑说:“谢谢老师,吃很饱了,再吃就撑到了。”这时的他脑子里生出一个想法,要让语老师的小吃部关门停业,帮胆小无辜的同学们脱离苦海,如果能有个理想的属于自己的进餐点就最好了。这种以前想都不会想的事情,现在他觉得应该这么做。要做这些需要人力与财力的支撑,以前的他是万万做不到的,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