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窗外画眉轻啼。
宝玉让麝月带着丫鬟们看家,自己唤了茗烟,想了想,又喊上李贵,顺着正房厢庑游廊出去了。本来想带着王善保的,奈何让贾政喊了去,连着袭人、晴雯,有一个算一个,要求的待遇高得很。
走垂花门,过向南大厅,最后到东角门。宝玉可不会像小宝玉一样,想要溜出去顽,还得爬墙。
当然,也没拿大到走中央的三间兽头大门。作为荣国府的门脸,中央的大门可不简单,单说门子就有十几人。擦匾的、挂牌的、迎客的、通传的……更有牵马、固桩的门子,都是府里的家生子。统管门子的门房更不简单,不需要通传就能面见贾政。
贾政不许他出门,他也不想找钉子碰。
东角门也有两个门子,一个年龄大些,一个年龄小些。年纪大的就是东角门的门房,穿着黑锦小厮劲衫,看见宝玉,喜不嗞的跑过来。
“宝二爷,小的问您好。”
“宝二爷,您这是要出去?……哎呦瞧我这张嘴,您走您的,我什么都没瞧见。”
门房看起来有二十七八的岁数,看模样是个敏捷的。李贵迎着宝玉出了门,后面茗烟把门房上下打量,稚嫩的小脸讥着笑。
他伸出嫩嫩的小手,拍打门房的脸。啪!啪!听起来很用力气,声音清脆,“我说你这个遣来东角门的,在大门房混不下去的腌臜货,今个怎么乖起来了?”
“自然,自然,以后更是乖巧呢。”门房生生受了,不敢拦挡,还要陪笑脸道:“茗烟爷爷,我的小祖宗哎,您就饶过小的吧。以前宝二爷爬墙,那也是没办法不是?”
“胡说!咱们爷什么时候爬过墙了!”茗烟虎着脸。
“没爬,自然没爬过!是小的记错了,小的该打!”
有人帮他打,茗烟心满意足的背负小手,大摇大摆跟宝玉出门。那门房紧走慢赶送了好些距离,直到拐过去府外的宁荣街,才返回东角门里侧的屋舍。
手下的小门子很有眼色,煮了鸡蛋给他揉脸,问道:“房子爷,您今个可是受了委屈。别介,咱去中央大门说理去,他‘无事忙’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富贵闲人罢了。”
“你找死别带着我!”门房抢过鸡蛋自己揉脸,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那是真疼啊,别看茗烟人小手小,可是下了几分狠力。他又自个打了几轮,没敢收力气。
小门子被他吓了一跳,呐呐道:“这……还有说头?‘无事忙’,不,是宝二爷。宝二爷以前不是在咱们这碰了好些钉子嘛,只能爬墙。咱怎么又怕了他?”
门房掀开扇窗,小心对四面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怕,为什么不怕?你只是个三等小厮,府里的事有谁会与你说?也就我是你的前辈,保不定要提点下你。
那宝二爷,可不是以前的‘无事忙’、‘富贵闲人’了,这几天沸沸扬扬的,先是开山,再是救金钏,昨个还弄了火炕,很得主子们欢喜呢。你还提大门房总管大人,那就是个挨不上边的,就连总府管家的媳妇凤奶奶,都要怕他三分呢。”
凤奶奶都怕他?小门子直楞了眼,想及凤辣子的威风,脖子缩了一下。
他喃喃问道:“那,房子爷,要是宝二爷和凤奶奶起了冲,咱们听谁的?”
“当然是凤奶奶!”
门房脱口而出,立马掐着小门子的脖子骂:“混账东西,这也是你能问的?我什么都没说,记清楚了,我什么都没说…….”
…
…
中都城占地广阔,东西数百里有余,以都河为界,分为东西两城。
东城是达官贵人的居所,干净整洁、平稳安详。宝玉知道贾府在东城的西侧,听说再往东是皇宫以及朝廷中枢大臣的府邸,更是富丽堂皇。
他没往东走,而是往西直走,过了桥。
桥西就是西城,挨着桥边,有一栋四层小楼。大木搭建,以木榫做了暗连,覆刷一层淡香桐木漆胶,看起来没有缝隙连接,好像从地里长出来的一般。宝玉看见门帘上挂着一张三丈大匾,上‘房四宝’,笔画飞扬如龙吻,轩峻壮丽。
宝玉忍不住往里走,后面李贵为难道:“爷,咱进不去。”
他见宝玉回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宝二爷,这里卖的都是人用的东西,高端,大气,上档次。您看上面的牌匾,那是当朝华盖殿大学士亲笔手,除了您这样有才气的,谁也进不去。”
茗烟这泼猴听见了,瞪着牌匾摩手,想要试上一试。
宝玉扯住他,瞪一眼,道:“先候着,等你家爷也做了大学士,拆了它带你们进去。”他不由怀疑:茗烟到底是只狐狸,还是真的个泼猴做的妖怪?都说他天不怕地不怕,这也太过火了,大学士的亲笔手,他一个大妖级别等同于秀才的,找死不成?
【泼猴有待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