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雨来得迅猛,小贩们手忙脚乱收了货物就匆匆跑回了家,再加上天色也渐暗了,诸多店铺也都关门打烊,唯有几家酒楼客栈仍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幸而街道上还漂浮着花灯,不至于叫人看不清路摔了跟头。
悦来客栈的小二打了个哈欠,在柜台处往外张望,见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而且还下着大雨,又伸个懒腰,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就去关门了,便如此一手撑着脸在柜台上瞌睡起来。
“一间客房!”
彼时突然跑进来一个人,那人大叫一声让小二立即从清梦中被惊醒。小二快速将这人打量一番:全身都被雨淋湿了,裙角处还滴着水;幕篱也湿得似乎能拧出一大碗水来——如此,似乎也能瞧见里面一张脸;细看身上衣服竟是破了好几处,看上去也穿了有些年头;一手还戴了一只赋监镯……
——怕是个落魄无钱的外来之人!
小二准备抄起身后的家伙赶人时却见对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木箱,打开一看:装着百枚刻有“壹佰”、“伍佰”等字样的灵源石。
如此小二立即换了一副嘴脸。
“这是天字一号的钥匙!”小二取出一面镜子似的物件,在那人的赋监镯上轻轻一扫后便从柜台里取出一把钥匙,作势便要双手奉上一般慢慢送过去,口中还道:“二楼左拐第三间便是,贵客请收好这钥匙,若是有什么……”
那人似乎嫌他啰嗦,待小二说出了位置后直接从小二手中夺过钥匙飞奔上了二楼。
小二还在喊:“若有什么事,贵客尽管吩咐便是!”
虽回应他的只有‘砰’的关门声,小二脸上仍是笑意,便照着那面镜子上所呈现的字在册子上记档,细细记着这位客人带来的灵源石,不敢有所造次。
来人正是迷了路的司月。
她刚走出第三家当铺的门,往外走了几步,还来不及捂热这兑来的几箱灵源石,这一场来得毫无征兆的暴雨将她淋得个措手不及,于是连忙钻回了当铺;问了当铺里的伙计最近一处的客栈后便飞也似得逃了出去一时心急,竟也忘了避水符;小跑了十几步后便忘了那当铺伙计指的路,再加上天色昏暗使得她也脑袋昏昏涨涨,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幸而误打误撞之下让她遇到了一家还未打烊的客栈。
彼时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竹篓里的棉布、干草等也都好似淌了水般,急得她恨不得直接冲进别人家里去避雨。
进了卧房,司月取下幕篱晾在一旁的木架上,召出界火来在底下烘干它,顺带将竹篓放下,将里头的可怜巴巴的小狗儿也烘干了;又脱下了外套等挂在屏风上,瞥见一个衣柜便走过去查看一番,没想到居然还有几套干净的衣服和两床新被褥。
司月便就着这被褥在角落里铺了一个小窝,再将竹篓里的几只干得差不多了的幼狗一一抱了出来放到那小窝里;再从物空间取出剩余的干粮和水,分别用两个白瓷盘子装好放到一旁——待它们醒来也不至于没有一点吃食又嗷嗷乱叫;最后再布下一道结界防止它们乱窜亦或是被人发现了。
“楼下的!”司月戴上幕篱后冲出去倚在木栏上招呼方才的那个小二,“麻烦打几桶热水上来!顺便备上饭菜——”
待小二应了声,司月又钻回客房,才收回界火,伙计们已经提了几桶热水上来。
进来的却是几个婆子,她们向司月笑了笑后提着水桶进了卧室,随即便将卧房与主厅之间的珠帘、纱帘与布帘一齐放了下来,然后才吩咐外头的小厮将热水与浴桶抬了进来,做完本分的事便自觉退了出去。
司月松了口气,拂袖一挥,角落里的狗窝才显现出来,幸而她反应及时,否则叫那些婆子瞧见了之后下去又要与别人说嘴,传了几天定是会传成她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司月又召出界火,分了一团去烘烤衣物,另一团则飞向狗窝,免得又被这雨天给染上了病。
外头的门已经关好了,走廊上也没人驻留,司月仍不放心,走出卧房又将横木挂上了去,转过身才发觉这里多了一道屏风。
司月取下幕篱绕过屏风,却见浴桶中已倒了热水,她伸手下去探了探,许是调过了水温,够她泡上些时候了;浴桶旁又放着一方小木桌,桌上摆着几个小竹筐,里头放着花瓣药料,旁边还叠着几条干净的素布;另一头也添了个小木架,架子上放了几个暖炉与几盒胭脂水粉;余下一边则支起晾衣架,上头晾着她那件湿透了的外套,底下则是一个炉子,司月见那火光不对,走过去掀起衣服一角,这才瞧见里头不是炭火,而是十几个赤色的石头,散发着光芒与热量,这便是耀石了罢。
“倒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是一箱子石头便这样周到……不过话本上似乎也是这么写的……”
司月褪去衣裳晾在木架上,进了浴桶后暖意自脚底渐渐升起随后包裹住全身,司月依在木桶边上长舒一口气,浴桶中升起的热气将寒意驱散干净。
她微微抬手,看着上面交错的疤痕——如今已褪去了颜色。
另一手轻轻贴上去,轻轻抚摸了几下,而后她便略微皱起了眉——伤疤已存在许多年了,现在并不感觉到疼痛,只觉得心口不舒服罢了,倒也无大碍。
渐渐,司月觉着困意袭来,便靠着浴桶睡了过去。
……
——“为何要我唤你……‘兮儿’?司月这个名字不是挺好的……好吧,唤你兮儿便是!”
——“你不开心吗?不开心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这里了,他瞒着你的身份替你受苦……”
——“兮儿,今日起,你我即为夫妻,共为一体。我不负卿,此为一诺;同生同灭,此为二诺;此心尚在,此心不移,此为三诺。”
——“兮儿,我这是为你好!只需要将你的灵魄移到另一个身体上,‘它们’就不会再找上你了,‘它们’要的,只不过是一副躯体!”
……
司月惊醒,忽得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手指虚握,扫视周围一圈,恍然发觉手中并无武器。
才过几盏茶功夫,桶里的水也只剩一分余温,原来是底下的耀石没了灵力供给便不再发热了。
又是这个梦,梦中是那人的脸,那人的声音。
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仅这个梦就叫她心痛如刀绞。
司月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布擦干了身子后又寻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闻着雨声渐小,司月便走过去推开了木窗,本以为外面应是漆黑一片,所见却仍是灯火通明。
外面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面上印着星星点点,然而此时乌云未散,雨势虽减了许多但也仍在淅淅沥沥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