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澜的情意，白日里，顾清晖看的清楚明白，周暖呢？她会怎么想？躺在榻上，顾清晖久久未能入睡，除了萧克，还有林思澜，对此，顾清晖感到十分无力。 路上，从锦州到晋阳，周暖基本待在车内，她不愿见他，所以，他们相见的机会屈指可数，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逃避他，都说明她无法真正地忘记过去，或者说，她至今都不肯原谅自己。黑暗中，顾清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月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黑暗中，顾清晖对着虚无的空气，低声道。如果当年，他强行留下她，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呢？顾清晖苦笑不已，可他，早已没了选择，他只能这样做。 躲在梁上的月麓，伤未好全，因放心不下顾清晖，行动自如后，他便主动请缨近身保护顾清晖。再说了，端王顾清礼仍然在逃，浣花三圣又不知是敌是友？现在主上依然很危险，还是谨慎些比较好。“主上，当年实属无奈之举，这么多年，您已经尽力了。”月麓脸色一正，轻声宽慰道。 七年了，自周姑娘离开东京后，陛下的心，一日都不曾释怀过，这七年来，每每面对其他女子，他总是不假辞色，这其中，便包括端庄淑雅的王朝云姑娘。其实很早之前，月麓就发现太子即如今的陛下，即便没有拒绝王姑娘，却待她不似早年那般了。 “孤睡不着，出去走走，你别跟来。”说完，顾清晖披衣离开房间。晋阳之行，除了铲除端王的势力，更重要的是周暖，鬼使神差间，他悄悄来到窗前，发现周暖的房内灯火俱灭，静若闻针，她大概已经睡下了罢。 月华流泻，一墙之隔，顾清晖站在那里，不敢进亦不敢退，七年过去了，顾清晖，你该怎么办？七年前，他以为自己完全可以忘记她，所以，当年他狠心赶她离京，决意忘却前尘，与朝云成婚，可造化弄人，成亲的心境不复当年，导致婚礼搁置至今。 见不到人，顾清晖转身离开，谁知，他刚走出去两步，便迎面与一名黑衣人撞上了，两人霎时一惊，顾清晖正想喊人，却被抬眸之间发现对方是顾清晖的周暖出手阻止了。“嘘——是我。” 夜光下，黑色夜行服将她的饱满的身形勾勒无遗，加之，她柔软的手轻轻覆于朱唇之上，令顾清晖的思绪一停，气息微乱，他紧紧盯着周暖，皱着眉头问：“穿成这样，你去哪了？”知不知道，这样的她，有多迷人。 顾清晖好像在质问她，不过，她去哪？干他何事？黑巾下，周暖菱唇一瘪，反问道：“任公子，我去哪？好像和你没关系吧！”放下手，周暖越过顾清晖，朝她的房间走去。顾清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自他们进了灵剑山庄，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懒得理他。 “你在找冰魄花？”顾清晖被呛了一嘴，虽气闷不已，却理智尚存，他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诧异道。据他所知，灵剑山庄是她的家，她怎么会不知道冰魄花在哪？这不是很奇怪吗？来之前，他听闻林匣和周暖的关系不佳，但怎么读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爹爹去世后，没有指定继承人，他命林师叔临危受命接管山庄，自然我就成了林师叔继承山庄的绊脚石，这么多年，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冰魄花的具体位置。”周暖苦笑道，身为灵剑山庄的少主，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许多年过去，周暖的记忆开始模糊，印象中，荟萃楼曾种植过一大片紫蓝色的花朵，那静谧安宁的花儿几乎常开不败，听宋叔叔说，因娘亲钟爱此物，爹爹便特意远赴南夷之地带回冰魄花的种子，希望它开满大华之境，予他心爱之人美满。 花儿因精心养育而盛开不残，却因失去爱护它的人最终荒草成片，曾经她的爹爹便是那养花人，只可惜，娘亲至死都没能瞧上一眼。“江湖人人传言，冰魄花是灵剑山庄的至宝，可起先，它不过是路边的一株野草，却因娘亲一句喜欢，爹爹便耗费心力将它移入后院，供娘亲赏玩。”周暖轻声诉说。 幼时，她确实见过那花儿，却不知名姓，只知爹爹每每见到那妍丽的花儿都面露悲戚，常常要难过好几日，所以，周暖的印象很深。荟萃楼曾繁华一片，如今物逝人非，怎能教人不难过？ “周夫人倾世佳人，周盟主一往情深，令顾某感佩不已。斯人已逝，周姑娘，相信令堂、令慈若在世，绝不愿你如此难过伤怀，更何况，如今他们在遥远的星空之上，早已团聚了。”原来，关于冰魄花，这里还有一段这样的故事，突然，顾清晖想起一件事。“周姑娘，若冰魄花非是灵剑独有之物，此事便好办了，我即刻命人前去南夷寻冰魄花，为萧兄解毒。” 若能找到，师兄便有救了，周暖惊喜回身望向顾清晖，可以吗？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直到顾清晖郑重地向她点头，她这才确定，顾清晖是认真的。“顾清晖，其实，你不必如此的。”周暖犹豫道。师兄是为她受伤，如果不是她，萧克不会中毒至今，还昏迷不醒，这一切都是
她的错。 “软软，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吗？”顾清晖深情凝视着周暖，希望从她的眼中找到答案，可她却躲开了他。“顾清晖，我们早就结束了，不是吗？七年前就是如此了。”周暖偏向一边，不再看顾清晖。 “不是，我们之间，从未真正结束过。”那一刻，顾清晖掷地有声，内心无比坚定地说道。对他而言，这七年，度日如年，他总想着，等挨过了所有的夏暑冬寒，就去寻回她。 “可顾清晖——怎么办？我不再爱你了，我要嫁给别人了。”这一刻，周暖面容平静无波，且十分平和、从容地笑着对顾清晖说出了这句话。“顾清晖，出发前，我已答应宋叔叔，择日将与师兄完婚，所以，七年前，你就该明白，我们不可能了。”说完，周暖转身离开，顾清晖，你明白吗？不是拒绝，不是原谅，而是，你根本不是他。 言毕，顾清晖脸色煞白，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窟之中，一动也不能动，这七年来，他从未想过，她会爱上别人，嫁给别人。“不——软软，你不会的。”见周暖要走，他慌张地去拉周暖的手，想把她抱在怀中，却被周暖头也不回地狠狠甩开，呵斥道：“顾清晖，你醒醒吧！” “不——周暖，你对我，不能这么残忍。”顾清晖口不择言，说了一句令周暖愤怒不已的话，她愤而转身，气愤道。“残忍？顾清晖，你说我残忍？那你呢？你对我不残忍吗？还记得七年前，你是怎么对我的吗？”闻言，顾清晖急忙解释。“软软，你听我说——” 但周暖已经气疯了，她打断顾清晖的话，哽咽道：“那时，你对我许下一生之约，我被爱冲昏了头脑，竟满心欢喜想要嫁给你，违背了我的初衷。或许上天也瞧不过眼，因我不诚，它狠狠地惩罚了我，你失忆了，再也不爱我了。”说着，周暖的泪珠便滚滚而下。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软软，你听我说——”顾清晖捧着一张雪肤的脸，急忙为周暖擦去眼泪，轻柔的动作，好像在抚摸世上最珍贵的珠宝。 “顾清晖，不必再说了，你敢承认锦州之行，不是你早有设计好的嘛？你只是在利用我和卿天阁帮你除掉端王，否则，岂会这么巧？况且，你有言在先，太子妃之位，非王姑娘莫属，而我，从未肖想过那个位置。”周暖脸色惨白，凄然笑道。“所以，我不傻。”别再骗她了，即使他不说，看在弟弟的份上，就权当交易一场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惊讶周暖敏锐的直觉，顾清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后，继续帮周暖揩去脸上的泪水，顾清晖没有否认，因为，周暖猜对了。若不是他刻意运作，七年后的他们，天南地北，怎么可能会重逢？ “救驾的人来的太快了，而且，你的眼里没有爱意，全是算计。”轻轻拂去他的手，周暖退后几步步，远远地望着他，虽然他们的面容极为相似，可他却不是她的心上人，因为那个人，从来不会这样伤害她。 “顾清晖，不管你想做什么？既然合作了，那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帮我找到弟弟。所以，千万别让我失望，也请你别故作深情，那副样子，让人看了，真的很恶心。”说完，周暖不再留恋。 这一次，顾清晖没有挽留，他站在原地，望着周暖离开。“呵呵——真是报应。”待人消失，顾清晖黯然低眸，一瞬间，他眼底不惜一切的疯狂彻底暴露无遗。“恶心吗？很好。”既然她不喜欢，那就和他一起下地狱吧，他绝不可能见她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