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萧时慢与江墨天还未亮便从邙山动身回北疆城了。
邙山经此一劫,又还有进贡朝廷的那批兵器还要赶工期,萧阔与赵明轩都选择留在邙山,盯着那批兵器,直到打造完成为止。毕竟如今的工期已经是十分紧凑,若是再横生什么枝节,恐怕就无法如期进贡朝廷了。
闫灵带来的工人和银钱,也是要这一日中午才到。虽然闫灵已经是新家主,但不论是宗族内,还是掌柜工人,对她不满的仍是大多数。此事干系重大,闫灵必须在场,况且,这也是她在闫家立威的大好时机。
至于李春,一山上的哎哎哟哟的病患等着他救治,他一生行医,最见不得的便是百姓受病痛之苦,更何况,江墨如今的身子,已经没什么要紧了。
不过戏还是要做全的,李春给江墨灌了一碗药,又将解药方子和后续调理身子的注意事项一并告知萧时慢后,便催着他们回北疆城了。
为了尽快赶回北疆城,萧时慢将自己带去的三驾马车都留在了邙山,只驾着江墨的马车回来,车上的东西也尽量的少,随行的侍从也只带了小五和小六。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当日午后三刻赶回来镇北王府。
萧远和柳七娘早早收到鹰隼的传信,算准了时间,这会便在王府门口候着。见江墨的马车停下,便带着仆从小厮迎了上去。
萧时慢率先下了马车,平日里娇滴滴的人儿,一刻不歇地赶了大半天路,满身尘土,惨白着一张脸,脚步都有些许虚浮,任由小六搀着。
柳七娘一眼便知萧时慢是受不住邙山途中山路颠簸,途中不知呕了几回,心疼坏了,忙接过一旁侍女端着的茶汤,送到萧时慢跟前。
“娇娇,饮一口,好受些。”
茶汤中清新的桂花味让萧时慢脑中一阵清明。这一路上,她早料到了自己会晕车,备了薄荷油、生姜茶、青梅子等等可以缓解晕车的小东西,临到最后却都不管用了,反而让她闻到就反胃,后半程路途她吃尽了苦头,却又不敢停下。
如今这一味桂香飘入鼻中,令她倍感舒适。她端过那一小碗茶汤,浅浅抿了一口,才发觉其中还有淡淡的青桔味,解了桂花的甜腻,只余下两味清香,提神醒脑,舒缓身心。
柳七娘用心了。
萧时慢一饮而尽,任由温热的茶汤暖着她呕了一路发凉发软的身躯,将白瓷碗还回去时,她轻声道:“谢过婶娘,我好多了。”
柳七娘拍了拍萧时慢单薄的背,说道:“管用便好。料想你会晕车,我便备了这家乡的偏方,给你缓缓。还有这小轿……”
萧时慢的目光随着柳七娘的手指,落在萧远身后四名小厮抬着的软轿上。
“该再备一坐小轿!”说着便要朝萧远吩咐:“远哥……”
萧时慢忙打住她:“不必了,就抬着墨哥哥进去便好。我已经好多了,小轿还不如我自己走来得快。”
柳七娘皱眉,还要再劝她,萧时慢却已经在小六的搀扶下,前脚追着后脚往府中走去:“二叔,婶娘,江墨先交给你们了,我还有更要紧的事。”
她还要去府中宝取药,将江墨的解药配出来。
她也不知道再拖下去江墨会怎么样,但她知道,她现在还不想让江墨死。
看着萧时慢匆忙离去的背影,萧远与柳七娘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此时,小五将江墨背下了马车,又朝抬着小轿的小厮喊道:“快过来!”
萧远与柳七娘闻声扭头一看,只见小五背上的江墨,双目紧闭,人事不省,两人连忙上去搭把手,吆喝这小厮过来帮忙。
将人扶上小轿后,柳七娘看着虚弱的江墨,不知怎么回事,又是担忧又是好奇,推了推萧远,要他上前问问小五。
“小五,你家主子这是……”萧远开口道。
“昨天夜里主子便晕过一次,后来李神医施了针,有了些好转,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今早吃过药以后,这一路上便是这般昏睡不醒。”
柳七娘听了,心口猛地一跳,收到鹰隼传信后,他们便知晓了邙山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了萧时慢和角膜率先回来的原因,但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她又看了一眼小轿上蔫巴巴的人,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萧时慢方才为何这么着急。
萧远欲要再问,柳七娘这回去却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道:“先将人送到娇娇的水榭小筑歇着吧。”
这些事情往后有的是时间打听,既然萧时慢方才进府前便将人交给了他们,眼下更要紧的还是将人安置好。
*
萧时慢从镇北王府的宝阁中回到水榭小筑时,天已经黑了。
她一身疲惫未褪,远远便见小五巴巴地守在门口,她加快了步伐,小五也迎了上来。
“他怎么样了?”萧时慢问道。
“还在昏睡。”小五焦急应道,全然没有了平日里那副万事高高挂起的淡然样。
萧时慢的步子又迈得更快了些,跨过院门时,踩了空,差点摔倒,跟在身后的小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不再浪费口舌,萧时慢进了院便径直往她的闺房走去,她与江墨如今已是夫妻,二叔二婶将人带来,定然是安置在了她的闺房中。
此刻,她只恨自己没有生出一双翅膀,不能再更快一些。
临到床榻前时,萧时慢步子迈得急了些,身体失衡,终于是摔倒了。
她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这一摔,她的身体整个前倾,离床榻更近了。
“郡主!”小六惊呼,蹲下身伸手去扶她,萧时慢却摆了摆手,说道:“不用管我,倒水过来。”
萧时慢看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江墨,抬手拉住床沿撑起身子,半跪在地上,一直紧握着的左手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小小的白瓷药瓶。
“江墨,解药我做出来的,我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