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洲回了自己在京城买的宅子。
老忠伯一看到他就心疼地迎上来,“少爷,你怎么又瘦了?老奴就说你不要急着去大理寺,留在府中好好养一养。”
“老忠伯,你知道我闲不住,而且月儿在大理寺,我总不放心,想去看看她。”
老忠伯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一辈子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子,没有成过亲,但他看多了被‘情’之一字所伤的人,知道裴长洲有多痛苦煎熬。
“少爷,你先坐会儿,老奴去吩咐厨房炖些汤水,你得好好补补。”
裴长洲踱步进屋,坐到案桌旁,“不用麻烦,我只来看看,一会儿就回去了。”
老忠伯习惯了听他的,也就没强求。不过还是出去端了些果蔬来,切成小块,放到盘里,让他可以当小食消遣。哪怕只吃个一两块,也比什么都不吃的好。
裴长洲随手翻了翻案桌上的账本,对老忠伯道,“这些杂事我是没时间打理了,你年纪大,也要顾好身体,我已给江南去封信,调了几个能干的人过来帮忙,到时候你安排一下。”
老忠伯没有意见,“少爷做主便是。”
裴长洲从宅子里出来,往关内侯府的方向走去,不过想着时间尚早,何月应不会那么快回,于是就先上了春风楼,点了一壶茶。
楼上高处可以看到关内侯府门前的景象,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慢慢品茶。
“公子,奴家可以进来吗?”话音刚落,厢房的门却一下子被推开了,一个手抱琵琶的黄衣女子款步走了进来,微一躬身,“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出去。”
裴长洲的声音冰冷。
黄衣女子却不理他,径直在对面选了一张椅子坐下,“奴家给公子弹一曲吧。”
裴长洲站起身,想用掌风将她扔出去,可一提气,胸腔突然一阵针扎似的痛。他脸色变了变,忍着气血翻涌之感,又缓缓坐下。
黄衣女子就当他默认了,开始扒拉起琴弦,呜呜咽咽地唱了起来。
这曲子唱的是一个太监看着从小侍候长大的公主,一步步走向别人的怀抱,爱而不能,求而不得的故事。
裴长洲情绪本就低落,很容易就被忧伤凝重的曲调影响到,更觉心中烦闷。
他起身走到窗前,被一阵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些,胸口的刺痛感不再那么强烈。
呜呜咽咽的悲伤女声搅得他愈发烦闷,他转过身来,看向那个正专心弹唱的黄衣女子,“再说一遍,给我滚出去!”
黄衣女子不仅停下弹琵琶的动作,不仅不退,还上前几步,又行了一礼,“公子,你还没给奴家银子呢,一曲二两。”
“来人。”
店小二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狗腿地点头哈腰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店是怎么做生意的,竟放这种人随意乱闯?”
店小二一看就知是怎么回事,再看裴长洲的黑脸,赶紧将这黄衣女子拉出门去,“快走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黄衣女子不甘地道,“他还没给银子呢。”
店小二毫不犹豫地继续拉她,“没将你打出去已够宽容了,还想要什么银子,你弹唱之前经过人家同意了吗?”
他心中暗叹倒霉,本来见这年经公子穿着贵气,还独自一人前来,半天不见有人与他相约,于是就放了水,以为这卖唱女子进来以后,能得公子青睐。
他所图不过是希望贵公子能多点些茶水吃食,若是还有赏钱就更好了,谁知人家竟这般反感,真是失策。
黄衣女子被店小二拉走,包厢门再次被关上。
裴长洲转身从窗口望着远方,他以前觉得裴家没有他的位置没关系,他会与何月有一个家。可现在,她离他似乎越来越远。他忽然一手捂着胸口,喉咙里似有一股腥甜涌上,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捂住。
他脸色染了丝不正常的红晕,拿起帕子看了看,上面印着一团殷红的血迹,在白色里显得触目惊心。
他这破败的身体还能护着月儿吗?
裴长洲心底的痛一点点蔓延开来,他慢慢地将嘴角的血渍擦去,理了理衣裳,确认身上没有痕迹,才出了包厢。
染血的帕子被他揉成一团丢在角落一个盛放杂物的渣斗里。
裴长洲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抱着琵琶的黄衣女子就出现了,身边还跟着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黑斗篷弯腰从渣斗里将那团帕子捡了起来,声音沙哑,“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用音律勾得他吐血,这下省了我们许多事。回去我会跟主子禀告,给你记一功。”
黄衣女子笑笑,“他身体本就受了伤,又喝了下药的茶水,才这般容易。”
黑斗篷将那团帕子塞进怀里,“我要回去复命了。”
黄衣女子颔首,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道,“若是滴血认亲的结果是我们想的那样,你打算怎么做?”
黑斗篷声音冰冷:“那是主子的事,我们只管执行即可。你的想法有些危险,就此打住。”
说完头也不回
地从前方的窗子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