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林父果然应诺在村里摆酒席请客。
全村近一百户人家,每家都派了人来凑热闹,还有不少人带了礼,或是一袋家里存的新米,或是一斤割来的好肉,再穷困点的就亲手纳了两双鞋底子带来。
原本宽敞的林家四处都站满了人,根本坐不下。
最让人震惊的是县太爷居然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大手一挥,直接免了林家十年的赋税。
真金白银的实惠,加上很有面子,这可把林父高兴坏了。
最后酒席从林家院子里开始一路沿着青石路往下摆,场面简直比多年前村里出了个状元还要大。
络川不喜欢吵闹,并没有出去待客,独自坐在了后院的墙根下。
好在今天摆酒席为的主角本就不是她,是以暂时无人来打搅她。
屋檐下的阴凉里,络川手里正翻着一本。
林父给她买的五花八门,实际上与人族修行者相关的少之又少。
但人间这些普通的讲木工、染布、养蚕、庖厨的,她照例看得津津有味。
页随着她的翻动,这些字一个个地印在她的脑海。
络川忍不住喟叹一声。
妖域地域辽阔,大小种族成千上万。每只妖从诞生开始学的就是弱肉强食争地盘。对他们来说如何在危机四伏的世界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根本没有妖会把心思浪费在这些于自身无多少裨益的事上。
她花了一千年的时间让妖域归于表面的安定,却始终没有让众妖真正摆脱那种生活。
现在她“身死魂消”,只怕现在的妖域连表面的安定也消失了。但人族有一句“福兮祸所依 ,祸兮福所伏”说的不错,借着这次机会,她的失位正好可以让妖域的势力重新洗牌。没有了她的强行干预,说不定会朝另一个利好的局面发展……
络川想得出神,直到她发觉有人朝着后屋走来。
无端被人打搅,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一件让人不爽的事。
“二……络川。”张月和王秀互相拉着,在拐角处和络川的视线对视上。
络川看了她们一眼,并不答话,只是把手里的合上放在了膝盖上。
张月脸涨得通红,眼里闪过几分局促。
她和王秀刻意疏远络川这么久,现在家里人又要她来和络川示好,人家愿意给她好脸色就出鬼了。
关于络川“中邪”这个说法,在大家伙知道林炎是修行者后就没人再提了。
在他们眼里,修行者就是专克邪魔外道的。林络川要真是“邪”,那怎么不见林炎有半点反应。可见林家丫头死而复生是真的运气好,福泽深厚,不怕长蛇也是因为这点。
既然如此,他们自然要让自家女儿和络川多亲近亲近。
哥哥林炎能成为修行者,说不定妹妹也有这个造化呢。趁现在多亲近亲近,总没有坏处。
于是才有了今天张月和王秀上门来找络川这一幕。
王秀拉住想走的张月,对着络川绽开笑脸:“络川,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外面可热闹了。”说着她自然而然地走到络川身旁。
“吵。”络川抬起眼睛,她的目光投向远处的竹林。因为林炎回来,她已经三天没回竹林那边。若她现在在那,至少能够连贯地把手里这本看完。。
虽然只听到络川说了一个字,但王秀明显能看出络川似乎并不介意之前的事。她心里顿时高兴起来,连忙搬了两个小板凳,带着张月坐到了络川身侧。
络川依然不怎么说话,基本都是王秀挑起话题,张月再说几句。
远远看去,旁人还真以为是三个要好的小姐妹坐在这扯闲天。
眼见络川神情始终淡淡的,王秀有些按耐不住,主动挽住络川的手说:“络川,我听说你和林炎哥关系很好,他有无同你说起修行之事?”
络川并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看了王秀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落在王秀挽住她的那只手上。
王秀如被雷击般猛地松手,恍惚间竟然有些不敢再看络川的眼睛。
像人走在黑夜里,忽然被一盏灯从头到脚照亮。
她在络川面前,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
“你很热吗?”络川终于开口。
张月在旁边目露迷茫:“秀秀,你怎热得满头大汗?”
她们坐的这个地方时不时有穿堂风吹来,其实很是凉快。张月实在弄不明白王秀如何能热成这样。
王秀“腾”地站起身:“可……可能是我口渴吧,我去要碗水喝。”说着她也不等张月,独自就朝外头跑了。
张月见王秀匆匆忙忙地走了,终于在络川面前低下头:“络川,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同你说对不起的。我回家以后做噩梦说胡话,结果被家里人听到了,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出去说你被蛇附身了。这两个月我一直想来找你玩的,但是……”
但是王秀拉着她,说她俩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要是整天跟“中邪”的络川一块玩,肯定会受到影响,没什么好人家上门的。
“哦,你吃五香糕吗?”络川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六块五香糕,看着分外诱人。
“啊……”张月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五香糕了。
不过这五香糕是真的香,听说一块要卖十个铜板呢!
“我吃半块吧,听说这个很贵的。”张月紧张地看着五香糕,忍不住咽了口水。
“行。”络川虽然疑惑她为什么只吃半块,还是两手一掰,将一整块五香糕掰做整齐的两半,又将其中一半递给了张月。
张月傻眼了,她就是客气一下,没想到络川真的只给半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