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见季善忽然笑得花枝乱颤的,但笑着笑着,眼圈却似红了,忙道:“四弟妹,你笑什么呢,方才你说的话,也没什么可笑的啊?还是你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
那也不至于连眼睛都红了啊。
季善这才止了笑,“我的确想到一些好笑的事儿了,眼泪都快给我笑出来了。对了二姐,过些日子舅母家办满月酒,你肯定要去吧,那我跟你一起啊,省得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娘那天肯定又要帮着舅母招呼客人,我一个人得多没趣。”
沈青本来还想问季善想到了什么好笑事儿的。
见她明显不想多说,所以立时岔开了,便也不多问,只点头笑道:“好啊,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吧。等舅母见了你,还不知道多喜欢呢,又漂亮性子又好不说,还那么能干,这么快便让四弟又能答题了,我听相公说,夫子都觉得惊讶,还赞了四弟答得好呢。四弟气色精神瞧着也比上次我回来时好多了,你说你这么好的媳妇儿,便是打着灯笼火把也难找啊!”
季善笑着摆手:“二姐快别夸我了,再夸我就要飘到天上去了。我真没那么好,主要还是靠的相公自己……”
姑嫂二人说着闲话儿,不觉已到了午时,遂一道去灶房帮路氏做起午饭来。
次日,季善加班加点给沈恒做好了棉拖鞋后,便定下了他第二场模拟考试的日子——亦即后日,不然等后边儿真下了雪再考,就真是受罪了,自然是趁如今还没那么冷,能多考一场算一场。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场模拟考时,从沈树季善到沈恒,便都又熟练从容了几分。
便是家里自老到小,也不若第一次那般煎熬紧张了。
弄得路氏没经过第一次模拟考的,见大家好像都一副稀松平常,压根儿不觉得模拟考是什么了不得大事一般的情状,也只紧张了一个上午,下午便恢复了常态,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当然,还是有一直都紧张的,譬如宋氏,只宋氏的紧张,与大家的紧张并不一样,是眼见沈恒状态好像真的越来越好,惟恐他年后真的就中了秀才的紧张而已,那她肯定得越发悔青了肠子。
不过宋氏才拿了四房的好处,吃人嘴短,也知道有些话自己哪怕是对着亲娘,最好都烂在肚子里,丝毫没敢表露出来,所以旁人都无从得知而已。
如此过了三日,沈恒第二场模拟考试顺利结束。
季善虽对着他写得密密麻麻的考卷仍是有看没有懂,却稍一细看,就能看出他整体答题都已比上次简洁自信了不少,那种感觉是无形的,但她就是能感觉到。
不由暗暗欣喜,看来沈恒的状态真的有比上次进步,若能一直这样良性循环,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翌日沈恒一早拿了考卷去镇上找孟夫子审批,季善留在家里便没有再像上次那般一直都悬着心了。
还是一直等到吃午饭时,都仍不见沈恒回家来,季善才有些着急了。
就送个考卷而已,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儿了吧?
心里担心,面上还要自持着丝毫不露出来,反过来安慰路氏:“娘别担心,这么近的路,又是相公走了十几年的,便是闭上眼睛也能打个回来,能出什么事儿?多半是夫子留了相公指点学业也说不定。”
路氏却仍满脸的焦急,道:“就算夫子要指点他学业,他一早就出的门,到这会儿都两个多时辰了,也该回来啊……不行,我还是让你爹一路找找他去吧,我这眼皮一直都跳得厉害,实在放心不下。”
一面说,一面就要往外叫沈九林去。
季善忙拉住她,道:“娘,还是我去找相公吧。还有眼皮跳是因为您晚上没睡好,而不是因为其他,您别自己吓自己,等爹回来,就安心吃你们的饭,爹忙了一上午,肯定早饿了,三嫂也饿不得,千万别再干等着了。”
路氏吐了一口气,“那你快、快去,等你爹回来,我们就开饭,你就别管我们了。”
说着,察觉到自己的眼皮又跳了,忙抬手按住了,心里仍然慌得不行,谁不知道眼皮跳不是要跳财,就是要跳灾,善善偏还说她是没睡好,她上了年纪的人本来睡眠就赶不上他们年轻人了好吗?
季善便应了一声:“那娘,我去了啊。”,下了阶檐,出了大门。
却是刚出门,远远的就见沈恒回来了,忙一路小跑着迎上他,微喘道:“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娘担心得不得了,惟恐你路上出什么事儿呢,这下可以安心了。”
说着,飞快看了一眼沈恒的脸色,见他面色平和,眉间带笑,就越发安心了。
沈恒已笑道:“这么点儿路,又是走惯了的,能出什么事儿?是夫子留了我指点课业,说当面指点怎么也比审批在考卷上更直接全面,若不是师母几次打发人催夫子回去吃饭,我也怕娘和季姑娘担心,这会儿还不会回来呢。”
季善点头道:“我也估摸着是夫子留了你指点学业,那考卷呢,夫子当面都给你审批完了吗?”
“那倒没有,夫子说时间不够,他要慢慢审阅,看明日还是后日,会打发人给我送到家里来。”沈恒应道。
季善又是一点头,“夫子既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耐心等着吧,现在先回家,娘早等急了。”
沈恒笑着应了一声“好”,加快了脚步。
彼时孟夫子的午饭已经吃得接近尾声了,虽今日厨房没做他自来爱吃的扣肉,依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一放下筷子漱完口,便笑着与长子孟章道:“下午还是你给蒙学班的授课,让……唔,就让章炎吧,让章炎给晋阶班的授课,至于其他人,就让他们自学,我得抓紧时间,把沈恒的考卷给他审批完。我就说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这才几日呢,又有明显的进益了,只要他能继续保持下去,开了年咱们学堂时隔这么几年,便肯定又能添一位秀才了!”
孟夫子说完,便笑眯眯的起身,捋着胡须自去了房。
余下孟章见父亲走了,便起身也要走,“娘,我也忙去了啊。”
却被孟太太给一把拉住了,道:“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问你,你坐下。我问你,沈恒如今真的能答题了,还答得挺好?那你看过他的卷子吗,你觉着是真好,还是你爹夸大其词了?”
孟章笑道:“上次我不就告诉过娘,沈恒是真的能答题了吗,至于好不好,连爹都说好,他能不好吗?就看爹方才那兴兴头的样子,也不可能不好啊。看来来年我们学堂要好生出一回风头,明年定也能招到更多的学生了。”
顿了顿,“倒是没想到沈恒大病了一场,竟还病开窍了,这份儿运道,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孟太太神色已很是勉强,“是啊,咱们清溪镇拢共才几个秀才?沈恒却至今连个童生都不是,那份儿运道,可不的确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么?”
孟章听母亲这话倒像不盼着沈恒中的样子,微皱眉头道:“娘难道不想沈恒中呢,咱们学堂可十来年都没出过秀才了,上年招生时都因此受了不小的影响,再这样下去,舍近求远的人家肯定更多,也是时候该添一位秀才了。”
只可惜他自己不是念的材料,考了几次都连童生都没中,二弟倒是中了童生,却是在县城的馆念中的,也算不得自家学堂的功劳,如今沈恒既希望最大,他当然由衷盼望沈恒能中。
孟太太忙强笑道:“他若真有那个本事,我自然盼着他能中的,这不是怕希望越大,回头失望也就越大吗?总归只有三个月了,三个月后自然就见分晓了,你且忙你的去吧。”
孟章应了“是”,给母亲行了礼,转身出了花厅。
孟太太这才垮了脸,再顾不得什么坐相不坐相的,整个儿都瘫在了圈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