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暑天,整座城市笼罩在热气之中,宋式微从充满冷气的高铁站里钻出来,一股闷闷的气流立即扑鼻而来,差点没让她当场窒息。她一脚踏上被晒得近乎干裂的沥青路,感觉自己仿佛被罩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铝蒸锅中,蒸汽腾腾,脚下是滚滚沸腾的自来水,煮着锅里的这一个又一个发酵馒头,直至膨胀肿大,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都在膨胀,下一秒就要爆炸。
烈日当顶,毒辣辣、恶狠狠地发出高辐射的强烈光线,把周遭的一切都染上高饱和度的色彩,红是强烈的红,蓝是曝光的蓝,黄是刺眼的黄,令人眩晕。
宋式微很容易就找到了去体育馆的路,顺着导航指示着方向,她想,要是人生处处都有导航面面俱到地指引,一个方向转错了立马给你指出来,那该轻松多少啊。
想着想着,人流汇聚的地方近在眼前,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体育馆的正门口找了一处树荫站定,稀稀朗朗的树影投射在地上,投映出极其好看的镂空雕花纹路的图案,斑驳交错,不过是黑色的影子一个叠着一个。
她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铃声响完了一阵子,等来的是一句熟悉又令人烦躁的语音: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播。
在语音提示读出英的时候,宋式微挂断了电话,反复试了几次,她改而用信息传达,然后学着聚集在旁的人群,在花圃周围的石墩上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此时也只有稀稀疏疏一拨一拨嬉笑欢闹的人群结伴凭票入场。
这边,她搞不清楚状况,以为是杨弋一时忙碌接不到电话,不是什么大事儿,玩心起,便佯装气鼓鼓地发了一条信息:不接电话,那我可要走了!
还是等不到回复,她怪自己太心急,等待的时候,从来都是漫长的。
闲来无事,一直坐在树荫下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她把手机装进包包里,重新往人群中走去,进去一间小店铺,悠悠然地挑选着芒果味汽水,然后百无聊赖地扫视着置物架上各种口味的零食,心里默想,寂寞的嘴巴呀,今天要吃什么口味的薯片呢?烧烤口味?番茄口味?黄瓜口味?
最终选了一包新奇少见的樱花味薯片,未尝不可一试。她远离人群,在附近的木椅上坐下,拆开尝了一片,食不知味,再嚼了一片又一片,酥脆是酥脆,但是她的眉毛拧成一团,嫌弃地吐槽道:什么啊?一点樱花味也没有,非常难吃,像变了味的番茄。
真是跟她的心情相得映彰,今天一早,她的心情就像是刚刚打开包装后的樱花味薯片,发出清淡的鲜花香,令人心旷神怡,食欲大增。而随着时间流逝,越等待,心情越低落,就像番茄变淡了的那股味道,说不出的怪异。
宋式微停下来看看钟表,告诉自己还早,不急,接下来的时间,依旧是等待。
体育馆后台的一个角落里,杨弋正跟队友们聚集在一起,忙不迭地检查着滑板装备,这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比赛的各项事宜,时不时从嘴里蹦出一些专业又晦涩的词汇和比赛战略,所有人聚精会神。
这次的系列赛事采取“积分排名”赛制,联赛结束后将采取个人积分相加与俱乐部积分相加的规则进行排名。所以作为团队中的一员,杨弋是得合群进行讨论,不能一意孤行,也不好擅自离开。
正待他们讨论快要结束,杨弋说了一声便匆忙走开,走不到几步,一位在谈话中挺有魄力的队员冲他喊了喊:“杨弋!别走远了,打完电话就马上过来,这边的事还没说完呢。”
“知道啦!”
杨弋走到他们放置随身物品的那一处,赛前准备的时候,大家都主动地把手机收起来了。他这会儿掏出手机才发现未接电话好几个,便慌里慌张地点开了信息去看,果然宋式微早已经在体育馆门口等了许久,心想,把她晾在门口好长一段时间了,她说的这句话该是真生气了,要是真掉头走人那就完了。
于是他一边回拨电话,一边仓惶地打算往门口走去,结果走了不到一半就被一个同样高大的身影拦下了。
电话那头没人接,抬头一看,前面的人影是他的另一个队友,平日私底下没什么太多往来,只不过这次同在一队,说不上相熟。
这位队友显然是捎话而来的,说:“杨弋,你怎么还在瞎逛?你还想去哪里呀?那边喊你过去啦!快去吧,你可是我们的主力啊,现在可不是你磨磨蹭蹭分神的时候。”
杨弋皱着眉头,稍显不耐烦地说:“不是,我有个朋友来了在门口,我得去接她进来。”
队友:“谁啊?我去帮你带进来就行啊。你说你怎么不直接给她票多省事。”
没时间浪费在解释上,要让队友出去接人,杨弋犹豫不决,可不远处他的团队已经冲着这边呼喊他过去了,急急忙忙的,他挣扎了两三秒,最终说:“好吧,是个女生,高高瘦瘦的,她说她穿的是条白色连衣裙,你……”
话还没说完,队友便似乎胸有成竹地打断了他的话,说:“行啦!知道了,啰里吧嗦的,我要是见到门口有女孩子在等待的样子,我就问一句是不是你请来的,不就得了?”
杨弋:“可是……诶!她叫宋式微!”
队友甩下那句话,早就大步流星地走开了,杨弋这后半句话,这个名字,被吹散在偌大的体育馆的空气中。
杨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把手机再次收起来的时候,快速地发了一条信息:“式微,我临时有事出不去了,让人带你进……”
语句都来不及输入完整,已经被催促得屁滚尿流,被迫无奈,他烦躁地放下手机,往队友的方向去,心里还是不放心,打鼓似地咚咚直跳,但是这应该只是小插曲而已,想必也不会再出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