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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脚到玉虚宫的距离对于常人来说都不算远,更别说是这只活了三万年的老妖精。因为不远,所以琼华也懒得用法术,背着屠酒儿在雪地里踏踏实实地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而屠酒儿睡得就差打呼噜了,半张着的嘴止不住地流哈喇子,把琼华的衣襟染湿了一大片。
“真该把现在的你驼到京城去,挂在城墙头展览上一天一夜,丢丢你的脸,看你以后还能勾引到哪个官宦贵胄。”琼华不禁觉得好笑。
屠酒儿吧咂吧咂嘴,哼唧了一声,偏了另外半边脑袋接着睡。
过了一会儿,身后沉甸甸的小狐狸模模糊糊喊了一句:
“琼华……”
琼华挑挑眉,道:“不叫尊称,你阿爹要是听了,一定打你屁股。”
“……琼华。”屠酒儿还是没醒,或者是半醒,眼皮子都张不开,“琼华多好听,为什么……要叫姑姑那么老。”
“是啊,我也觉得我不老。”琼华温和地笑,声音放得很柔,“只是在我这里,时光过得比常人多点罢了。”
不知何时,她们已越过了山前碑,走到了玉虚的地界里。走着走着,没成想迎面撞上两个巡夜的弟子,那两个弟子一见琼华便急急忙忙地撂下灯笼行礼:“拜见尊驾。”
说来也奇,虽说玉虚宫向来都和妖鬼二界势不两立,但门下弟子无一敢对琼华这只妖有一丁半点的轻视与逾越。很显然,不会有人把琼华当做普通妖族,似乎在所有人眼中,不论正道妖道,都认为琼华是神。特别是玉虚宫的这帮人,从掌门到弟子,还都得敬称她一声尊驾。
她也该是神,只不过懒得飞升罢了。
“没事,继续巡夜吧。”对于这种下等弟子,琼华说话的态度依然平和,从不曾摆高自己的位置。
“尊驾,恰逢适才掌门吩咐了下来,说如果见到您,就叫您即刻去掌门主殿一趟。”
“连夜?”
“是的,掌门说再晚也要去。”
“好,我知晓了。”
“臭道士。”背上的屠酒儿忽然咄咄开口,“烦死了,最讨厌臭道士。”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琼华没解释,只用眼神示意他们走。那二人又朝琼华作了个礼,才恭顺地一步一步退开。
等他们走远了,她才开始责备背上的人:“三三,怎么突然骂人家?”
“我才……才从青丘出来的时候,就有个臭道士拿着铜钱剑追着我打,追了整整一个月。后来我在那些有钱人家蹭吃蹭喝,也老有爱管闲事的道士自个儿跑上门来,说你们家有妖气……还妖气冲天。”屠酒儿使劲哼了一声,“呸!我看他才是臭气冲天,脏兮兮的臭道士。我又不曾吸食过一口人的精气,也不曾蛊惑王臣迫害苍生,不就是蹭点吃喝再顺几册孤本的么……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他们不知道的?”
“既然那么憎恶道士,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阿漪……她,”屠酒儿支吾了片刻,“她不一样的啊。”
“我看她教条呆板,只认死理,食古不化。要是过几年她师尊放她下山,她也会像你遇见的那些道士一样,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排除异己。有何不同?”
“她……给我打伞。就是不同。”
琼华颔,须臾,又问:“倘若她不再给你打伞了呢?”
“谁说不会?她前几日就又给我打了。”屠酒儿说起这事,还得意地笑了半晌,“虽然她总是摆个臭脸,但她确实打了好多好多天的伞呢。所以她一定是在乎我的,我相信她。”
琼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没说。
“琼华,你有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屠酒儿的声音忽又转低,压得轻轻的,像在说一个压积已久的秘密,“就好像是……恰在盛春时节看见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可它却生在触天高枝之上,只能仰脖子看着,摸不到,也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