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在轮椅上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睛微微瞌上,含了半句:“……逢雪,算了。”
柳逢雪一愣,师姐心软了?
不会的,她最了解明漪,以明漪的性格绝不会罔顾大局、罔顾整个玉虚的名望对这只狐狸心软,绝不可能。
忙急道:“师姐,你……”
“行了。去弄黑狗血吧。”
明漪不知自己这样是对是错,或者说每当念起自己的罪孽时,她的心中就会失去对局势和对错的剖断,只一门心思用那恻隐之心勉强弥补,以此获得一种类似于赎罪的宽慰。
柳逢雪被堵得没法儿再说什么,毕竟正主都不在乎了,她一个外人还能再多什么事儿呢?只得愤愤地瞪一眼屠酒儿,转身去往山下村庄方向找黑狗去了。
屠酒儿看着柳逢雪走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中。她吃吃笑起来,偏过头对明漪说:“阿漪,你对我真好。”
“我对你好……好么?”明漪心中五味杂陈,撇开目光不敢再看屠酒儿。
“我了解你,你这样对我已然很好了。”屠酒儿开心地翻起身,优雅地盘坐在地上,“不同的人,要不同地看啊。比方说,假如我饿了,我阿爹就弄一只小野鸡给我吃,那不叫对我好,他得弄一桌子山珍海味才算凑合;可如果是你,你愿意给我弄一只小野鸡,我就可以高兴很久很久。”
明漪沉默许久,才小声道:“仙道贵生,不能杀鸡。”
“你这个木头脑袋,真的不懂我在说什么?”
“……”明漪有点心烦,把着轮椅朝屋里滑进,对院子里的小狐狸撂下一句话,“不准进屋。”
“为师曾教过你,以你的道行无法降服的妖物,见了该如何?”
“……避。”
“不错,避。”霄峡瞥了眼琼华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后山那只无法无天的狐狸也罢,顶着护山一职不作为的闲人也罢,心已经偏向青丘狐妖的护山神,不亲近……也好。”
明漪抱拳一揖:“是。”
“所以为师说过什么,这人和妖,神和妖,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哪怕只隔了个渡劫的门槛,妖也还是妖,总还是愿和同族站在一起。”霄峡沉沉地叹了口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是万千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师尊说的是。”
“护山神叫你跪着,你便先跪着吧,明日早课下了,我叫吴砭给你送些化瘀的药过去。”
“是,拜别师尊。”
明漪向霄峡的方向弯腰伏地。再起来时,就连乾阳和李承安都一齐走了,大殿瞬时空落落的,只剩她一人。
还有很久天才会亮。
即便人已走光,明漪依旧跪得很直,殿门外雪地的映光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到那影子尖尖都触到了通向掌门宝座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