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皱眉忖思一瞬,“你娘那面色看着,却是不怎么好,但那病...”林青穗知晓他又要说是顽疾,这也不怪李崇医术不济,他主要是祖传治跌打损伤的郎中,高氏那病痛在紧要的头壳中,李崇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青穗又只得忍下焦急道:“伯,卖药的事儿你打听得如何了?咱们今儿背着这药去临安城卖了吧,我看能得多少银钱,也好尽早带我娘亲去城里找大夫医治。”
李崇迟疑道:“打听是打听了,临安宋仁堂那边说是要收这个,但我后又想想,这药若是晾干了去卖,怕是能卖的更好的价钱呢。”
“哪里还等得及晾干呀伯伯,”林青穗一听有药铺要收就迫不及待了,紧紧交叠着双手道:“您就陪我去一趟城里吧。”
李崇见她焦急紧迫,便点头应下了,当即转身回屋去放手上的药槌,也是和吴氏说一声,吴氏正捧着花生果出来给青穗吃,听闻他俩要赶去临安城,不免有些担忧道:“今儿天这般寒,三丫头穿得那样薄,要赶大老远的路去临安,连路怕是会冻着。”
林青穗感激地谢过了伯娘,只抓了一小把干果子,待李崇加了件外衣,正要同林青穗出门,吴氏又在后头追着喊:“丫头,丫头,”林青穗返身,只见吴氏拿了件桃红棉布冬衣走来,将衣衫往她身上一披,“这还是馒头他姐姐做姑娘时候的衣衫,婶娘洗净晒过的,旧是旧了些,你就囫囵穿着避个寒,别冻坏了小身子。”
这冬衣虽旧,却也是棉花实布做的,料子厚实,针脚也细密的很,林青穗哪里肯要,连忙推辞着谢过:“不用,不用伯娘,我人小体格好,不怕冷”。
“你这丫头,这天儿哪里有不冷的道理,”吴氏本就一贯好心肠,这几日又听李崇时不时谈起林家三丫头,言辞间颇为感叹,说这丫头机灵又能干,若不是生在那样的家中,好好教养必定是个有出息的,只可惜了一粒好种子,落在了石板上头。
吴氏心中便对青穗存了几分怜惜,今日一见青穗,这丫头乖巧知礼,容貌也不差,果真是个不错的,眼瞧着她衣着单薄破旧,这都快数九寒天了,还只穿着摞了好几个补丁的秋衣,惹得吴氏更加怜悯。
青穗左右都没有推脱掉这件冬衣,吴氏三两下利索的给她穿上,“你宝葵姐姐如今嫁了人,放在家里头的衣衫本就无人穿,被虫蛀了多可惜,你若不嫌弃是旧衣,就穿了去。”
李崇也在一边劝:“这有什么可推的,你伯娘给你的你就穿着,看你那嘴皮子都冻得青紫了,还嘴犟说不冷。”吴氏怕伤着小姑娘薄面儿,悄悄儿瞪了李崇一眼。
青穗被说得脸皮微臊,这才热着脸收了这衣服,心想着待以后手头宽裕了,再慢慢报答崇伯娘的恩情。与吴氏再三道别后,李崇与林青穗才走出李家,大步往临安城走去。
林青穗笑回:“朱姑娘,你还怕我们拉着你的酒坛子跑了不成?”
小丫头羞愧地半捂着脸:“也不是啦,只是我们家就这一架木车,寻常买粮食搬酒,全指望这东西驮运的...”
“丫头你放心,我跟我家闺女,绝不是那种黑心的人,”老林头将东西一一搬回屋中,抽空憋着嗓子搭句话。朱家姑娘偷偷地朝林青穗眨眨眼笑笑:“可算听见你爹说话啦!”
林青穗翘了翘嘴角,笑过之后心里又浑不是滋味,她爹原本话虽少,却也不是个十足的闷葫芦,偶尔兴致来了还会打趣两句,但这两日,他统共就没说过几句话,大约是被利子钱这事伤透了心。
东西归置到了原处后,林青穗父女便要告辞,朱小姑娘想留个长久客,笑眯眯地将人送到门外,“小客人下次若要买酒,还来我家啊,我算你便宜些。”
“行,你家酒酿的好,若我需用酒还会再来买的,”见她难得似有亲近的意思,林青穗又加了句:“对了,我姓林。”
“我叫朱俏,”朱小姑娘爽快的告之了姓名,林青穗便也道:“我叫青穗。”
“这名字好,好听又有好兆头,”朱俏夸赞道,又嘟着嘴:“哪里像我这名儿,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生怕人家说,猪——还能有俏的?”
两人同时捂着嘴噗嗤一声笑,林青穗越感受到,朱俏这个小姑娘性格真是好。
酒美称足,价钱公道,店主小姑娘这般的娇俏机灵,无怪这朱记母女二人,住在这无人问津的深巷之中,母亲虽有哑疾,却还能小酒铺稳稳当当的维持下去。
朱俏正要再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左边巷子走来两人,当即惊喜地喊:“温婶儿,你们回来啦?”
林青穗偏头,恰见一小少年搀扶着一绿衣妇人,徐徐慢步地从巷口走来。这二人身姿仪态都是一等一的好,走在这乌巷陋宅之间,却显出与穷寒贫民云泥之别的气质来。
那妇人听见朱俏唤她,以笑作答道:“小俏家来买酒的客人了呀?”
待二人走近,林青穗不由得一诧异,这妇人眉眼婉柔,黛眉明目,相貌生得秀美妍丽,气质带着隐隐贵气,不正是北街正祥胡同口那家茶面摊,做面...很是糟蹋粮食的美娇娘?
美娇娘看见林青穗,面色也露出点微微讶然,柔柔笑道:“咿,这位小姑娘,我记得你,你在我面摊吃过茶面呢,可还认得我?”
林青穗敛了异色,朝她颌行礼道:“认得的,不曾想与婶儿竟这般有缘,”
朱俏鼓着乌溜溜的双目问:“青穗在温婶儿的面摊吃过面?”林青穗点点头,朱俏拍拍手:“竟这般凑巧!”
“咊,”大约知晓自家娘亲的厨艺如何,妇人身旁的小少年轻咳了一声。
林青穗继而将视线投到他身上,只见这位作生打扮的小公子,生得同他母亲一样的俊雅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