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秦王坠入了一个朦胧的梦境。
梦境中流水潺潺, 周围氤氲着一层雾气。
花瓣落在水中,随着浪头的拍打起起伏伏。岸边的枝桠上,有几对鹂鸟或缱绻交颈, 或相互啄着身上的羽翼。
他怔怔看着那经由水流冲刷变得愈发润泽的花瓣, 正觉得, 那花瓣的颜色有几分熟悉。
他仔细望去,眼前的雾却越来越浓了。
待他从睡梦中被人唤醒之时, 好似看到了一双蕴着水光的美眸……
嬴政向来浅眠, 从未睡得这般实过。当他被近侍程武唤醒之时,整张脸都是黑的。
程武见他臭着张脸, 一副心情不虞的样子, 只得战战兢兢地将洗漱用具奉上:“王上, 再过半个时辰,就是朝会了。”
真不是他想扰了秦王的好梦, 可这朝会,是万万误不得的啊。
程武行事以秦王的喜好为准绳,秦王有多看重朝会,他便有多看重这朝会。
嬴政闻言, 这才由着程武为他洗漱完毕。待程武想为他更衣时,他的身子却骤然绷紧。
“寡人自己来。你去为寡人打一盆水, 放在门口。”
秦王这行为极为反常, 程武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似的,只低低应了声“是”,便依言照做。
朝会上,诸位大臣将近日手头的工作汇报了一番。
首先是李斯出列,汇报了他近日与韩非的变法进度——他们已派人将新法内容与先进的耕种方法告知了全国的黔首,如曲辕犁等新式农具也分发下去了。
只是, 光是广而告之还不行,怎样监督各地按照新法来实行,才是重中之重。
尤其此次的变法涉及到春耕,待到来年春日,敦促黔首按照新法来耕作,对于李斯和韩非来说又是一项大工程。
李斯汇报完变法相关事宜,又有各地守将汇报山东六国以及边关的异动。
山东六国见秦国突然安静了下来,便开始小动作不断。
尤其是先前被秦国撕走了一大块地盘的魏国、赵国和燕国,似乎跃跃欲试,想夺些地盘回去。
但他们前不久才挨过秦国的毒打,一个个都等着别人先上,终究没有哪个敢率先跳出来做出头鸟。
而后,又有郑国上前汇报近日水利工程的修建进度……
“大唐太女给了臣一些炸--药,在进行工程-爆-破时,那炸--药当真好使。臣恳请太女再赐些炸--药下来。”
郑国目光灼灼地看着嬴政:“不止臣处需要这炸--药,李冰父子也需要。”
同为秦国的水利工程专家,郑国与李冰父子自然是有交流的。郑国深知,有了工程炸药,他们在进行工程作业时,能节省多少人力物力。
可惜郑国自己无法直接接触到大唐太女,只好迂回着让秦王去找大唐太女要炸--药。
听说这大唐太女最近都住进属于秦国王后的宫殿了,若是秦王亲去,她应该会很好说话吧?
郑国对秦王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但在他朴素的念头中,只要对秦国有利的事,都是好事。
大唐太女对于他们而言,等同于一个深不见底的宝藏。秦王若与她交情甚笃,他自然乐见其成。
坐在上首的嬴政在听到“炸--药”这二字时,有些恍惚。早先他从李令月口中听说此物时,还一度对此物十分上心。
只是他终究没有亲眼见过此物的威能,后来又诸事缠身,便渐渐将此物抛在了脑后。
但现在,郑国在嬴政面前这般郑重其事地提起这炸--药,便又激起了嬴政的好奇心。
嬴政知道,郑国是个有一说一的人。若不是炸--药的威力确实骇人,功效确实极大,郑国绝不会这般激动。
“寡人知道了,寡人会向太女提及此事。”
嬴政在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召集一批工匠,让他们去跟李令月手底下的人学习制作炸--药。既是对他们大秦有用的技术,他必须握在手掌心中,才能真正安心。
好在李令月对大秦一向慷慨,想来不会拒绝。
若她不肯……若她不肯……他便想想法子央她同意吧。
在嬴政想来,他的大秦与李令月的大唐没有利益冲突,李令月应当没有理由拒绝他所求才是。
诸事议毕,嬴政环视着在场众人,目光落在了吕不韦的身上。
“既然诸位爱卿无事可奏了,接下来,该轮到寡人了。寡人有意向西南开拓我大秦到孔雀王朝的商路,向西北方开拓我大秦至西域各国的商路。”
这件事,嬴政已经在心中思量了许久,也透露给了身边的一些亲信。
但当他将这个消息抛出的时候,仍是砸得朝中大臣们晕头转向,一时回不过神来。
向来崇尚商君思想重农抑商的秦王,怎会突然要开拓什劳子“商路”?还为了这“商路”而大动干戈?
秦王突然不再盯着六国之地了,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六国以外的地方,他到底意欲何为?
秦王政执掌大权的时日尚短,但已有了几分乾纲独断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