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半扶着小姑娘回了房间,艾米利娅状态有些呆呆的,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凯尔走到桌前,倒了杯清水回来递给她。
“喝点水。”凯尔说道:“桂花酒不烈,我原以为你能喝得惯,怪我了。”
“我没有喝醉。”艾米利娅仰着脸庞对他笑,眉眼弯弯的,和初见之时很像很像。
凯尔:“……”确定没喝醉吗?清醒状态下,她现在真的还能露出这种表情吗?
但小姑娘很坚持,坚称自己没有醉,凯尔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哄道:“好好好,你早些休息,当心明早起来头疼。”
“不会的。”艾米利娅声音软软的,“我只是有些累了,睡一觉起来都会好的。”
凯尔闻言顿了顿,末了缓缓地叹了口气。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觉得疲惫是应该的。
小姑娘到底还是染了几分醉意,虽然她不哭不闹的,行动看上去与素日如常,但凯尔明显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再经过仔细掩饰了。
她一向善于细腻伪装的情绪表达方式改变了,变得更直接了。
凯尔站在床边看着她,小姑娘的头歪向床柱,轻轻抵着,眼睫垂落投下一小片的阴影。
她在难过。
为什么难过呢?凯尔不知具体原因,但应该令她感到难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抛弃她的父母忽然有了消息,却是几乎被人折磨至死的坏消息。
被强迫出生,却又在还没睁开眼睛之时便被无情扼杀的弟弟妹妹。唯一因晴幽一念之差侥幸活下来的小孩子,至今连名字都没有,快三岁了话都说不全,被耽误得厉害。
久别重逢的父母,一个对她疏离地令人尴尬,一个干脆见了她便如同见了鬼一样,对她避之不及,又心底怨恨着。
预计的到的,很快就要因她逼死神族公主而展开的大战,为此不知有多少人要搭上性命。生灵涂炭,战火翻飞,没一样是她想看到的。
所以她该是要难过的。凯尔皱了皱眉,能难过,至少证明她还保有着正常的感情。
但这些没有一样是她的错。
凯尔心中堵得厉害,他伸出手去,轻轻覆在艾米利娅的头顶,小幅度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艾米利娅的头发乱了,她抬眼看向凯尔,眼中有些疑惑的微微亮光。
“别难过。”凯尔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嘴笨,竟都不知该如何安慰人是好。所以他只能机械单一地重复着,“艾米利娅,别难过。”
然后小姑娘便又笑了起来,是被逗笑的。凯尔略微尴尬地愣住,覆在她发顶的手不知是不是该收回来。
“谢谢你,小凯哥。”她扒拉下头顶的那只手,将它放了下来,却轻轻扯着没有松开。
凯尔的心忽然跳快了起来,被拉住的那只手冒了汗,指尖痉挛着。
“我不难过,真的。”她沉着嗓音慢慢说着,像是要以此说服自己,“我不难过。”
凯尔感到了一阵鼻酸,怎么会不难过?承认又有何妨呢?也不会有人为此嘲笑她。
但显然,艾米利娅已经习惯了独自坚强,她适应了要为自己塑造坚硬强大的外壳,不伤害别人,也足以保护自己。
艾米利娅松开了他的手,笑盈盈道:“不早了,小凯哥,你也回去休息吧。”
凯尔难得萌生了一种不愿离开的念头,但是他也明白,这样不合适。
“小姑娘啊……”凯尔叹息着,欲言又止,接着又叹了一声,最终也只是说:“晚安。”
“晚安。”艾米利娅乖巧地对他挥挥手,目送他出了房间,替她关上了房门。
室内没有了第二个人的呼吸声,艾米利娅侧着身倒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后,她把被子卷了卷盖到身上,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埋在其中。
西南小镇不冷,客栈房里没有开窗,甚至显得憋闷。但她心凉,从内向外都渗着寒意。
艾米利娅裹着被子,将头也蒙住,在安全的包裹感下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艾米利娅是在几乎窒息的状态下清醒过来的。
她面对眼前的一片漆黑,瞬间有点茫然,然后掀开了被子坐起来。
起猛了,酒醒后有点晕,她定了定,揉揉额角后才站起来。胃里空空的,她得去觅食,还得给隔壁屋里的老老小小捕猎回来。
小城镇的清早,不远处蒸馒头的面香味飘到她鼻尖下,她走到了馒头铺子前,老板笑着说再等一会儿馒头就蒸好了。
艾米利娅就站在一旁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随眼看着一个个出摊的铺子前,热食茶汤纷纷摆上了,爽朗的叫卖声连续传来。
她目光漫无目的地四下看着,就瞧见了一个年纪尚小的卖花姑娘,她没有固定的摊位,就蹲在了不碍事的一角,将装着清早刚采来的鲜花的筐子摆在面前,轻声地拉客吸引走过路过的行人。
艾米利娅走过去,弯腰看了看小姑娘筐子里的花。凑近之后,她闻到了一种很清新的花香味,目光落在了品类丰富的鲜花上,寻找到了那股最特别的香味的源头。
“妹妹,这是什么品种啊?”艾米利娅指着一种白色的小花苞问道。
小女孩说:“这是茉莉花哦,香味浓郁好闻,放在屋里能香很久呢。”
女孩拿起一束包装好了的茉莉,“大姐姐,要不要来一束?”
“嗯……”艾米利娅犹豫之时,背后走近了一个人,站定在她身旁。
“就来一束,我送你。”凯尔说道。
卖花的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将那束漂亮的茉莉花递到了艾米利娅的手中,收下了凯尔递过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