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澈被他大哥拉去了演武场,还强迫他给自己道歉,叶锦见他一脸委屈还不好发作的样子一时间所有的不悦都烟消云散了。独自走着,叶锦抬头才发现竟不知觉又到了卷阁前,看着时辰还早,便进去看了。
她自己也觉着奇怪的很,这琴棋画愣是怎么学都还是拿不出手,可这排兵布阵她倒是算得上略微精通了。这兵看一遍就全记住了,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怕是想忘都难。要是上学时有这项过目不忘的本事,那清华北大斯坦福还不是信手拈来。
叶锦看得入迷,也不知是哪个时辰,直到沈逸澈过来寻她才发觉已过亥时,简单整理了一下,便回浅云苑了。怜心还真是敬业,刚踏入院内就见了摆在石桌上的糕点,今日席间她未吃饱就离开了,看又误了时辰,此时正饿的很,拿起芙蓉酥就往嘴里塞,噎得直拍胸口,沈逸澈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叶锦接了就灌下才缓过来。
“你怎么有空过来?你大哥不看着你了?”
“他又不能时时都看着我。”
“我觉得,他要是可以必定想把你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
院内假山后面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谁也没有注意到。
次日清晨,叶锦梳洗后去请了安,回浅云苑拿了点心便又去了卷阁。用怜心的话来说,她家小姐怕是失了魂,不然怎会不是兵就是对弈的,完全舍了琴棋画。若是日后有人来说媒,问及时总不能说她家小姐善于排兵布阵计策权谋吧,那还不把媒婆吓跑了。再说,这媒婆最是八卦,到那时整个燕京城还有谁家敢来提亲?怜心越想越是憋闷。
“怜心?你在干嘛?谁惹你了,竟在这拿着花草撒气。”
“碧姐姐,你也不劝劝小姐,整日里不务正业的,日后到了夫家可是有的苦吃了。”
碧落也是一脸心事,她也想劝,可是叶锦也不听她的,再者,她一个婢女如何去管主子的事。若是小姐出嫁,她与怜心必定是要随嫁的,就算日后到了姑爷家,好在她们是在身边的,有了什么事也能一起商量对策,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了,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本就不该多过问。你再沏壶热茶送去卷阁吧,免得小姐喝了凉的,回头再生病了。”
怜心虽是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去了。还未到卷阁,怜心就已见前面浓烟滚滚,吓得连茶壶也摔了,直往前跑去。也不曾多想,推了门就往里冲。
“小姐!小姐!咳咳,小姐你在哪儿?”
不管她如何呼喊都无人应她,她压着内心的恐惧,一楼一楼的寻找,只是火势开始蔓延,前面的路都被吞噬了。她只得跑到窗口拼命的喊救命。这卷阁是藏之地,本就选择在安静离主楼较远的角院,任凭她如何呼喊都不曾见人前来,都怪自己没脑子,倘若刚才没有冲进来而是回头去找人,怕是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叶锦昏昏沉沉的,只觉自己被包裹了,置身在火海之中,想逃脱,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此时,一只纤手向她伸来,她搭上去顺势被拉了起来,只见那少女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艳,她一眼便认出那是赵清一,因为有一张与自己毫无二致的脸。
“大夫,清儿如何了?”
“四小姐被烟熏了许久,又惊吓过度。所幸仅右前臂上一块烧伤,且面积不大。其他已无大碍,昏睡也实属正常,大约明后日便能清醒。”
“那就好,有劳孙大夫跑这一趟了。”
“二夫人客气了。”
赵清玄送了孙大夫,回来后找了怜心问话。他不解,当时他赶到时,大半座卷阁已被烧毁,本万念俱灰,却见赵清一躺在卷阁前的一片空地上,怜心正守在身侧。当时情况紧急,未曾多想,抱了人就回浅云苑了,此时回想,怜心自己毫发无伤,还能将清儿救出火海,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怜心,是你救的小姐?”
怜心心虚的低下头摇了摇,“回二少爷,不是奴婢。”
“那是何人?”
“这……那人不让说。说是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便与男子随意接触,倘若被外人知晓怕是会坏了清白。”怜心说完,自己都鄙视自己替他撒谎,这沈公子真是好笑,明明每晚都来找小姐,如今救了人还不让知道,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是自欺欺人嘛!不对,是贼喊捉贼!
赵清玄也不追问,让她回去照顾赵清一了。另一件便是卷阁起火的事,因卷阁多是藏,防火定是重中之重,因此他还记得父亲特意吩咐铁匠打造了铜质的烛罩,薄如纸张,且雕刻了镂空的图案,丝毫不影响烛火的亮度。当时他还赞叹工匠那绝世无双的好手艺。不单如此,卷阁的楼层与楼层之间甚至夹了水道,每日都有人负责查看水道是否灌满,他去找今日负责的小厮查证过,那人再三强调确实灌满。但仔细想想,若是水道有水,只会烧了起火的那层,绝不会蔓延开来,如果是有人蓄意纵火,大可先放空了水道再点火。如此想来,赵清玄不禁一颤,是谁?到底是谁,居然想置清儿于死地。
入夜,他实在放心不下,便去了浅云苑,进屋瞧见阮韵冼还守在床边,轻轻走了过去,替她捏了捏肩。
“娘,这么晚了,你回去睡吧,碧落与怜心自会守在这里看护清儿的。”
阮韵冼自顾摇了摇头,“我再三检查过,确实只有右臂上那一处伤,可到现在还未醒,一直在呓语,我却一句也听不清。”说着说着泪水便流下来了。
赵清玄见了实在心疼,蹲在她身前替她拭泪,“娘,您别胡思乱想了,清儿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你瞧,那么大的火,她却只是小伤,难道不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阮韵冼瞧着眼前赵清玄,年纪不过十八,本还是由父母庇佑的年纪,却凭自己立下无数战功,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她知道,她都知道,若不是为了能让她与清儿在赵府争得一席之地,他何必要将自己推向北疆,在那苦寒之地受罪。
“嗯,玄儿说的都有道理。你送我回绯月苑歇息吧。”
母子二人走在月下,寂静的夜,微凉的风,不知多久没有一起散步谈心了,这样的时间弥足珍贵,阮韵冼私心里想着这条路走不到头那该有多好。赵清玄像是能看透她的心事一般,扶着她走得格外的缓慢。
心照不宣,相依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