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赶路,一众人等早已疲惫不堪。
用过晚饭,燕巫心早早回了房间躺下。正对床的案几上着烛台,火苗间歇吧唧吧唧作响。
她有个习惯,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必定得有光亮方能安心入睡。黑暗滋生的东西太多,黑暗会让她惊惧不安,尤其是午夜梦醒时分,看着一室漆暗。
临回房时,尧椹突然对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如今睡意浅淡,转辗反侧,隐隐约约觉得不安。
“别睡太死,小心夜里的小老鼠。”
尧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呢?
突然,烛光剧烈地晃动,火焰朝西墙边跳动数下。燕巫心猛地坐了起来,贴近墙壁。似乎方才有人从上方房顶踩踏过去,惊的瓦片吱呀作响。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去听。周围都沉陷在万籁俱寂里,只听得隐约传来稍远处荷塘中蛙鸣和虫子欢唱。
她绝对没听错,刚才确实有人在上面。只是那些人潜到了何处?他们欲对谁下手?
她想起路上的黑衣人。难不成又是他们?
穆家的人住在二楼,又或者穆家的人发现她了,欲对她下杀手?
燕巫心穿了鞋轻轻走到门边。
“小燕姑娘。”鄂融在她的门外,听到她的动静,唤了她一声。
燕巫心已经顾不上这些人给她的称呼了。她猛地拉开门,看到鄂融怀里抱着剑靠着木门左边的墙。
“方才的动静是你?”燕巫心看着他发出疑问。
“不是。”鄂融回道,但他始终没有转过来看她,视线一直停留在黑暗的某处。燕巫心感觉到他身上的警惕,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是她什么都没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鄂融不再看向那个方位。他回过头来对上燕巫心探究的眼神,可他并不打算跟她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说,“小燕姑娘回去安心睡觉吧。”
他说完转身推开了隔壁的房门,走进去,“砰”的关上了门。
原来鄂融住在她隔壁的房间。他方才在做什么?
燕巫心觉得心上烦闷。黑夜的秘密令她倍感好奇,但鄂融的态度却给了她当头直下的冷意。
她知道尧椹对她有所图谋,尧椹向来没有对她隐瞒这个意图。尧椹的意思是对她所中的蛊兴趣浓厚。可她揣摩不准尧椹这话的真假。仅仅是因为这蛊虫?莫非这蛊背后有她不曾知道的秘密?
如此怀着事,她更是睡不着了。心上反复咀嚼着尧椹对她说过的话。她在这样如陷入泥泽的状态里不知多久,忽然迷糊中一声尖叫拉了她出来。
死人了。快来人啊,房间里有死人。
她急忙整理好奔出门去,险些撞上了候在门外的人。这回不是鄂融。但同样是“熟人”,这几日一直在一队人马里的。她估摸着,这人应当是尧椹的人。
“公子爷让我带姑娘过去。”他看起来有些拘谨,似乎不知怎么对女子说话。
燕巫心走在他后头,问他:“我听到有人大喊,发生什么事了?”
溪六想了想,背对着她回复,“昨夜这里招贼了,一位夜宿的药材客商被杀害,财产尽数被拿走。”他指着前方的房间给她指引。燕巫心看过去,发现正是昨晚鄂融紧盯着的方位。
所以昨夜鄂融眼睁睁看着贼人在他眼下行凶作恶?可他为何对此种恶行无动于衷呢?
溪六引她到了楼下的一个包厢里。尧椹和鄂融都在。燕巫心吐出一口气,走了进去。她看着尧椹的脸,觉得这张相处了不短时间的脸还是那么陌生。这些人的世界一直离她很远。
尧椹独自一人一桌。鄂融在他后面的方桌上,尚且留有一个空位置。尧椹此人性情爱好着实难懂,想来不喜别人打扰用餐。燕巫心便径直的朝着鄂融那桌走去。
尧椹看到了她,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燕巫心坐下后,发现桌上的菜摆的满满当当的,她对面的空位上摆着一副碗筷。燕巫心看向尧椹,不明所以。
“昨夜来了个熟人投店。他等下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唔,不用等他,我们先吃。”尧椹解释的很随意,看不出半分“熟”。
正说着,包厢的门哐当一声开了。燕巫心顺着看过去。来人一身深紫色锦袍,头发整齐以金冠束着,浓密的剑眉直入鬓角,整个人看起来气宇轩昂,处处透着威严。但他此时眉关紧锁,怒气频临爆发。
“哟,来了,请坐。”尧椹挂着虚伪的客套,没有起身相迎。
来人直接坐到了对面的空座。
燕巫心发现他看了自己一眼。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好相处的。她猜想这顿饭怕是硝烟滚滚。
果然,对面的人拧着眉对着尧椹发出攻势。
“你不好好待在你的无忧居,跑来金陵做什么好事之徒!”
尧椹夹着菜,闻言直接放到嘴里,耐心嚼碎,吞进肚,这才抬眼去看他的老仇敌,冷笑着说:“你们这些劳什子的破事,本人不想参与,管你的天王老子去。”
“尧椹,如今乱成这样,根本没人逃得开。”
尧椹不爱听这样的话,他放下筷子,直入主题,“赵世子,以你的身份和立场对我说教,岂不可笑。还是直说吧,你找我何事?不说就回你崇阳老巢去。”
赵皖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压了下去。他定定的看着尧椹,缓缓开口,“你帮我救个人,救活她。我欠你一个人情。”
燕巫心一直看着他们,此刻,她在赵世子身上看到了一种很压抑的感情。她有些好奇,到底要救的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一个这样骄傲的人放低姿势。
尧椹笑了笑,满带讥讽,“铁石心肠的赵世子居然有今天。”
赵皖又看了一眼带着帷幕的燕巫心,回敬,“你好不到哪去,放着好好的世家大族千金淑女不要,跑来这种鬼地方找粗俗的村女。”
燕巫心觉得自己无端受到了攻击。这两人的战火线绵延太长了。
看着这他们的交流,她一下子又变得看不懂这两人的关系了。
他们虽然看着剑拔弩张,唇枪舌战,但她莫名的感到一股异样的和谐。他们真的是有心争个你死我活那种仇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