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旧房门前,满地的刨花木屑,俨然成了一个木工作坊。1t;gt;
季春生等几个年轻力壮的徒弟锯板的锯板,刨花的刨花,正紧张地忙碌着。1t;gt;
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丁宝全走了过来,指指林师傅的家道:“丁管家,到了,这就是林师傅的家。”1t;gt;
丁宝全连声称谢道:“多谢大嫂,多谢,多谢!”1t;gt;
中年妇女笑着摆摆手离去,丁宝全走近季春生问道:“请问小师傅,林云山师傅在家吗?”1t;gt;
季春生停下手中活计,打量了丁宝全一眼,热情地说:“大叔找我师傅吗?他在屋里忙着呢,我带你去吧。”1t;gt;
丁宝全感激地说;“多谢小师傅!”1t;gt;
季春生客气地笑笑:“大叔不用客气,请跟我来吧。”1t;gt;
丁宝全跟着季春生向林家走去。1t;gt;
林家堂屋里,头花白、年逾花甲的林师傅和丁宝全分宾主而坐,季春生在一旁泡茶端水后退出门外。1t;gt;
林师傅叹息说:“啊,如今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办喜事也不怎么讲究了,我呀已经多年没做这‘十里红妆’了。”1t;gt;
丁宝全感叹道:“是啊,如今天下不太平,这婚娶之事人们能简就简,不象以前那么铺张了。呃,请问林师傅,如果现在请你做一套‘十里红妆’得花多少时间啊。”1t;gt;
林师傅思忖说:“这时间么,很难说啊,要是不急着用,起码也得做上一年半载的。”1t;gt;
丁宝全一怔:“一年半载……这时间……也太长了点吧。”1t;gt;
林师傅笑笑说:“哎,这‘十里红妆’都要精工细作,有的还要求‘万工轿’、‘千工床’什么的,费工又费时。怎么,你们是要赶时间吗?”1t;gt;
丁宝全忙说:“对,对,我们家太太急着要给大少爷完婚办喜事呢。”1t;gt;
“啊,你们是急着办喜事啊!”林师傅沉吟道:“我这里有一套现成的‘十里红妆’,是给城里一个富商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只因他们女儿还小,倒不急着用。你去看看吧,如果看得上可以先拿去用。”1t;gt;
卧房小外厅上,钱彩花若有所思地吸着烟,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你看着满意,就用那套‘十里红妆’。你去给胡媒婆捎个信,说十天内就要完婚,叫她明天来东溪口一趟,我有事和她商量,不可耽误了。”1t;gt;
丁宝全应道:“是,太太。”1t;gt;
翌日傍晚,商量好迎娶事宜,安排妥当,丁宝全、胡媒婆和丫环们簇拥着钱彩花出了客厅,从庭院缓缓向房里走去。1t;gt;
钱彩花兴致勃勃地介绍说:“……相传宋朝时,康王赵构被金兵追杀,一路逃到浙东,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幸亏一位年轻姑娘救了他。后来,赵构登基做了皇帝,为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特许两浙一带的女子出嫁时,享用‘半副銮驾’以示皇恩……”1t;gt;
胡媒婆似懂非懂地说:“啊,原来我们这边的姑娘出嫁坐龙凤花轿,穿凤冠霞帔是这么来的呀!”1t;gt;
钱彩花点头道:“是啊!从此以后,我们这边姑娘出嫁都兴凤冠霞帔‘半副銮驾’。后来越做越考究,越来越精美,渐渐形成了‘千工床、万工轿,十里红妆作嫁妆’的习俗,有的大户人家女儿还在咿呀学语,就开始请工匠为她制作嫁妆了……”1t;gt;
胡媒婆惊叹道:“啧啧,这么讲究啊!”1t;gt;
钱彩花说:“对,这套嫁妆红红火火,排起来足足有十里路长,所以叫做‘十里红妆’,这也是一种身份、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一个女人若能在‘十里红妆’前呼后拥下出嫁,往往是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1t;gt;
胡媒婆疑虑地问道:“那……穷人家的女儿呢,穷人家哪办得起这么一套‘十里红妆’呀?”1t;gt;
钱彩花笑笑:“俗话说‘有钱人家嫁女儿,普通人家送女儿,没钱人家卖女儿’,普通人家和没钱人家当然用不起‘十里红妆’了。1t;gt;
胡媒婆讨好地说:“对,对,太太说得对!只有有钱的大户人家才配得上用‘十里红妆’。太太,那……据我想来,您的身份这么矜贵,肯定也是用‘十里红妆’嫁到丁家来的,我猜得没错吧?”1t;gt;
钱彩花眉开眼笑地说:“呵呵,嗯,算你能猜,那你见到过‘十里红妆’吗?”1t;gt;
胡媒婆谄笑说:“太太,就我这贱命,也不怕您笑话,都五十多岁了,还从没见过真正的‘十里红妆’呢。”1t;gt;
钱彩花疑惑道:“怎么,你不是保了二十多年的媒了吗,难道这二十多年里就没遇上过用‘十里红妆’嫁女儿娶媳妇的?”1t;gt;
胡媒婆苦笑道:“我呀,二十多年来保的媒都平头百姓,普通人家,就算遇上几个有钱的,也只是小富人家,谁用得起‘十里红妆’啊。保媒保到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我还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呢。”1t;gt;
钱彩花矜持地笑笑:“噢,那就怪不得你了。不瞒你说,我们家里就有一套‘十里红妆’,那是父母给我的陪嫁,镶金嵌玉,价值万金,什么时候我让你开开眼界。”1t;gt;
胡媒婆受宠若惊地说:“真的?啊呀,那太好了,我呀这辈子有幸遇上太太,才算是真真实实地做了一回人啰!”1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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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丁家瑞向部队告了婚假,回到东溪口,坐在厅堂的茶几旁,凝神屏息地望着钱彩花。1t;gt;
钱彩花照例坐在她自己那张太师椅上,含着她那根长烟筒不住地吸着:“瑞儿,妈和你商量个事儿。”丁家瑞说:“妈,有事你说吧。”钱彩花思虑说:“我在想啊,你虽然把李大鼎制住了,但他未必肯善罢甘休,我担心迎亲之日,李大鼎那个狗杂种狗急跳墙,我们不得不防啊。”丁家瑞笑笑说:“妈,你放心吧,这事我会安排的。”1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