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一灯如豆。1t;gt;
昏黄的光影里,梅小兰倒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愣愣地望着油灯里闪烁着火苗出神。1t;gt;
楼梯上一阵脚步声传来,随着梅母沉着脸走进房间。1t;gt;
梅小兰慌忙坐起:“妈,你……你还没睡呀?”梅母在椅子上坐下,拿出那块绣花手绢放上桌子上,满脸不悦地说:“小兰,这块手绢是你送给春生的吧?”梅小兰跳下床来,拿起手绢看着:“妈,它……它怎么……会在你手里呀?”1t;gt;
梅母冷冷地说:“刚才春生来我家了,手绢是他送来还你的。”梅小兰吃惊地问道:“春生哥……他把手绢送来还我?”梅母冷笑说:“你已经许了人,有了夫家,他干嘛还留着你的手绢呀?”1t;gt;
梅小兰惊疑不定地摇头说:“不,不,不会的,不会的……”梅母气恼地斥责说:“不会的?哼,你别自作多情了,你以为季家会看上你呀?依我看呀,就算是春生喜欢你,他的爹妈也不会要你做他们家的媳妇!”1t;gt;
“这……我……”梅小兰浑身一颤,忍不住伤心地哭泣起来。1t;gt;
梅母数落道:“你哭什么呢?我跟你说,你能嫁给东溪口丁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那是你的造化,别不识好歹!”梅小兰抬起头来,泪水潸然地说:“不,我不愿嫁,我不想嫁呀,妈……”梅母冰冷冷地说:“哼,你不想嫁?你是不是心里还恋着春生?他把蝴蝶结都送来还你了,你还好意思为他哭哭啼啼?”梅小兰哭道:“不,不是!妈,我……没有啊!”1t;gt;
“没有?鬼才相信呢!你们要是没有,那春生能给你送这种东西?”梅母沉着脸警告说:“我告诉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说什么也得看着你过上好日子。想嫁给春生,你趁早死了这条心!”1t;gt;
1t;gt;
院子里和客厅门前摆放着装满聘礼的礼担,每副礼担旁有一个穿戴簇新的人守候着。1t;gt;
胡媒婆对着面带喜气的钱彩花,谄笑说:“太太,您放心,那梅家攀上了你们丁家这门好亲戚,高兴还来不及呢。”钱彩花喜笑颜开地说:“胡婆婆,你去告诉梅家,还没完婚这些年,一定要为我照看好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不能使她有半点闪失,就是感冒咳嗽也要向我报个信,不然我放心不下。”1t;gt;
胡媒婆讨好说:“是,是,我一定把太太的意思向梅家老嫂子转达清楚,不让梅小兰有半点闪失。”钱彩花笑嘻嘻说:“胡婆婆,我整天听你说我那儿媳妇怎么好怎么好,到现在就是没能见上一面,心里总是惦念着啊。我呀真想和你们一起去趟梅家坞,亲眼看看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呢。”1t;gt;
胡媒婆凑趣说:“那好啊,要不我叫人去备顶轿子,请太太和我们一块儿去梅家坞。”钱彩花笑笑道:“算了,算了,我和你开个玩笑呢!哪有婆婆上门去看未过门儿媳妇的道理,那于礼不合,我和你说笑呢,你还当真了。”胡媒婆陪笑说:“是,是,我知道太太是在说笑,以太太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见识,哪能做出有违礼教的事呢。”1t;gt;
正说话,冷不丁一个爆竹“乒乓”响起。1t;gt;
钱彩花敛容地道:“胡媒婆,吉时到了,你们准备上路吧。”胡媒婆连忙站起身,恭敬地答应说:“是,太太。”1t;gt;
天刚放亮,炊烟袅袅,晨雾茫茫。1t;gt;
季父挑着一担行李铺盖出了梅家坞,向村口走去,身后跟着肩上背个小包袱的季春生。1t;gt;
季春生心神不定地一步一回头,不住向村子回望,眼睛里满是期盼。1t;gt;
村前杳无人迹,只有一群群鸡鸭在晒场上散漫地四下里觅食。1t;gt;
季春生露出失望的神情,暗暗幽叹一声,跟着父亲默默前行,不再回头。1t;gt;
季家父子一前一后越过溪桥,走上小道,渐渐远去。1t;gt;
蓦然,一阵鸡飞狗跳,梅小兰心急火燎地从村里跑出,气喘吁吁地张望少顷,见季家父子已经出了村子,慌忙拔腿追赶。1t;gt;
季春生跟着季父不徐不疾地继续朝前走。1t;gt;
梅小兰穿越晒场,过了溪桥,一路奔跑着,拐上一条荒草萋萋的小道,跑到村外的一个树茂林密的小山坡上,气喘吁吁地隐身树丛中,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从坡下走过的季家父子,神情怅然若失,眼睛里泪水潸然。1t;gt;
季家父子渐行渐远,慢慢地走出山湾,渐渐消失在梅小兰的眼帘里。1t;gt;
“春生哥!”梅小兰难过地痛呼一声,泪水夺眶而出,靠着一棵松树伤心地掩面哭泣起来……1t;gt;
观音殿上,一尊肃穆庄严的送子观音佛像前,李大鼎和四姨太双双拜倒在地,默默焚香祷告。1t;gt;
一会儿,小毛苟急急跑进殿来,见李大鼎和四姨太正在叩拜,只得等候一旁。1t;gt;
少顷,李大鼎拜完,瞅着小毛苟问道:“小毛苟,有事吗?”1t;gt;
小毛苟慌忙上前禀报:“李爷,那梅……梅……”1t;gt;
李大鼎见小毛苟神情有异,瞥了殿里一个个法相庄严的菩萨一眼,有些顾忌地摆手制止,带着四姨太走出大殿。1t;gt;
李大鼎出了大殿,径直走向对面的凉亭里。1t;gt;
李大鼎在凉亭里坐下,眼睛逼视着跟上来的小毛苟问道:“怎么回事?快说!”1t;gt;
小毛苟禀道:“李爷,不好了,那梅家……今天已和东溪口丁……丁家订……订亲了……”李大鼎霍地腾身站起,满面怒容地瞪着小毛苟:“你说什么?梅家和丁家订婚了,这……这怎么可能,那……胡媒婆呢?”1t;gt;
小毛苟说:“禀李爷,梅家和丁家订婚正……正是胡媒婆保的媒,她这会儿正在梅家坞喝定亲酒呢。”李大鼎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他娘的,她竟敢跟我玩花招?走!快下山去,看我怎么收拾她!”1t;gt;
李大鼎说着,拔腿走出凉亭,怒气冲冲地向走山门。四姨太、小毛苟等慌忙跟在李大鼎身后,匆匆出了山门下山而去。1t;gt;
夕阳西下,晚风轻拂,暮云四合,夜色将临。1t;gt;
一个中年人推着一辆独轮车出现在离东溪口三四里的松树岗下,胡媒婆脸带喜气,胸前抱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坐在车上。1t;gt;
突然,前头尘土飞扬,马蹄笃笃,李大鼎带着一帮喽罗飞奔而来,气势汹汹地挡住去路。1t;gt;
正自鸣得意的胡媒婆抬头一看,顿时惊得魂不附体。1t;gt;
推车的中年人一看那架势,早已吓得挪不动步,乖乖地把车停在路旁,只会望着面前那帮杀气腾腾的人瑟瑟抖。1t;gt;
“胡媒婆,你干的好事啊!”李大鼎奔到胡媒婆跟前勒住马头,恶狠狠地盯了半晌,慢腾腾地翻下马背,狞笑着立在胡媒婆的面前,用根皮鞭“叭叭”地敲打着自己脚下那双锃亮的马靴。1t;gt;
小流氓们一个个也跟着下马,一拥而上围住胡媒婆。1t;gt;
胡媒婆的酒顿时吓醒了,慌忙下了独轮车,胆战心惊地陪笑招呼:“李爷,我……嘿嘿,这……”1t;gt;
李大鼎也不言语,只把嘴朝独轮车呶了呶,几个小流氓一齐上前,抽出利刀,搬起石头,向停在路旁的独轮车扑去。1t;gt;
中年人惊呼一声扑上前去:“车……我的车,别砸了,你们不能砸我的车啊!”1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