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这时候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她呼出最后一口浊气,清冷地倒回床上,看也不看男人一眼,吩咐道:“把我的衣服捡回来。”
陆际远的肢体卡顿了一下,紧接着匆忙下床找回了她的毛衣。
女生白皙的身体在视网膜上留下难以形容的画面,似一段白玉,寂静地卧在深灰色的被子上。
陆际远正对着喉间一紧,转过头说:“我去帮你拿另一套衣服。”
他起身走出一步,女生清亮的语调在身后响起,她问他:“不做吗?”
陆际远这下确定洛溪是真的疯了。
他难以置信地站着,握住衣服的手指在发抖,洛溪看到他流畅的肌肉线条在霎那绷紧。
“我……”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但接不下去。
他承认自己硬了,但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
“来吧,”洛溪毫无芥蒂地冲他展开双臂,指尖在空气里红艳艳地翘着,像一枝雪地里的红梅。
“来抱抱我,陆际远。”她说。
“你需要我。”
如有万吨烟火在脑际炸开,陆际远的泪意变得更汹涌,他不受控地哽咽,挺直的肩一下子落了下去,像险峻奇绝的峰峦骤然倒塌,“哗啦啦”的,转眼间就夷为了平地。
男人颤抖的背影怆然凄凉,几分钟前的跋扈和不可一世统统碾作尘土,被女生两下打回原形,坚硬的盔甲不过是易碎的瓷,只要她轻飘飘一句话便会自动瓦解。
洛溪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静静地等待着他。
痛入骨髓的恨意却于此时呼啸而起——它们在这具躯体里已经盘桓了四年之久,与陆际远所有的情绪共存共生。
他在阳光下搭建了那个空间,却又在外面给自己留了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他知道他不配享受太阳,也怕会和那些污秽一起在烈日里无所遁形。
无法原谅自己的人一直以来背负着恶意前进,却于某年某日遇到一位故人,故人嚼着糖葫芦,一个细小的核啐在他腿上,陆际远抬头,见到一张朝思暮想的脸,面容的主人潇洒无虞地抬脚踹翻了他背上的“那座山”,然后背着光笑得比骄阳还灿烂——
她问:“你不累吗?”
当然累。
他很想这么说,却只是慢腾腾地挪过去,跪在床上,抓住了洛溪的手,然后收拢双臂,拥抱了她。
肌肤相亲,寸寸紧贴,他们衣不蔽体地互相依偎着,冰冷的触感逐渐升腾起温热的暖意。
陆际远在洛溪怀里悲伤得如同一只困兽。
洛溪忽然想明白了那些照片是什么……它们,是陆际远这些年的“罪证”。
是那些事给他的烙印,压得他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压得他骄傲如斯的眉梢不再扬起。他说怕自己会被牵连,原来是指这个。
一副陆际远亲手打造的枷锁,钥匙却在她这里。
好险,她差点就丢了它。
陆际远沉默地哭了很长时间,眼泪打湿了洛溪的长发,湿哒哒地缠在耳际。
良久后,他问:“你要离开我吗?”
“本来也没回来过。”
洛溪说完换来了他更用力的拥抱,赌气似的几近嵌入骨髓。她有理由相信,这是陆际远痛感的实体化。
从未有过如此刻,这么多年以来她似乎第一次窥见了对方真实的内心世界。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为什么非要留着那些,扔了不好吗?”
陆际远:“……”
他说不明白,只是想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弃如敝屣,是不是代表着他当时做出的牺牲也不值一提?
洛溪却不依不饶:“说话呀。”
陆际远的嘴唇划过她肩窝的皮肤,热气喷在凹陷间,“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