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亮的话,好像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一颗大石头,顿时引起与会人员的窃窃私语。白光亮咳嗽了一下,等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之后,才开始大讲改革步伐的稳定性和谨慎性。白光亮公然将与季秋的不合放在台面上,让秦牧紧紧的锁住了眉头。
这种做法是相当的不明智,现在全国都在改革的大潮中奋勇搏击,白光亮的这种说法就有些离经叛道,一旦被季秋抓住小辫子,白光亮就会变得很被动,优势就会变成劣势。
这场会议就在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散会时秦牧看着季秋有些弯曲的背影和白光亮挺直的腰板,他就感觉到更上层可能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果然,过了几天,秦牧从刘大有那边得到了消息。市委记黄鸣提升至省委办公厅,市长贝连山暂代市委记,市长由原常务副市长张成功提升,他的心里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贝连山是典型的保守派,这一点秦牧是知道的。从白光亮的为官思想上看,他的后台很有可能是贝连山。黄鸣的改革派思想被提升,更上一层的权力分布秦牧是不会知道的,他的这个层次也接触不到。但根据秦牧的估计,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保守派思想将会占主要上风。
不出秦牧所料,贝连山代理市委记的一个月时间,连续发布了几道政令,要下属县内开展自我反思,自我纠错的活动,不要在改革的大潮中丧失党性的立场。
这一段时期内,白光亮春风满面,又争得一名常委不确定心思的支持,在县委的班子会上,首次压倒了季秋。季秋变得少言寡语起来,只是却并没有消沉,有时候也会说一些改革的好处等等,但是白光亮的风头,他却是压制不住了。
秦牧在镇上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起来,因为人们都觉得他是白光亮的亲信,白光亮这一借风气势,秦牧也得了不少实惠。非但镇党委记看向秦牧的眼光不再充满敌意,就算是其他人,多少也会给秦牧一些笑脸,却不是秦牧初来时那冷冰冰的气氛了。
可是秦牧自己心里清楚,改革的大潮是绝对不可嫩阻挡的,对外经济改革开放,是必然要走的道路,也是符合中国现有阶段市场规律的,白光亮是不会风光太长时间的。
天气开始转凉,已经进了阳历十一月的中旬,开始有枯叶从树上掉下来。秦牧看着有些凌乱的树叶,心头有些沉郁,便喝了口茶水,走出了办公室。
庙镇这些日子以来,一些产业开始转型,其中朱老九厂子内的自酿酒狠抓质量,加上秦牧的出谋划策,竟然打入了市里某大型商场,而且销量也不错。镇上其他的人看朱老九的厂子火了,都传说是年轻镇长给了什么九字真经,纷纷到朱老九那里,想看看秦牧的金字玉言,皆被朱老九挡了回去。喝水不忘挖井人,朱老九感谢秦牧的指点,连续来请了秦牧好几次,都被秦牧婉拒了。按照秦牧的为官思想,他担着这个担子,就要做些与民实惠的事情,如果坐在凳子上整天喝茶水琢磨着勾心斗角,那就有违秦牧为官的本意了。
出了大院,秦牧又有些茫然,不知道去哪里转,便沿着镇上的土路慢慢走着,看到不错的门市就进去看看。秦牧不是坐在凳子上不动屁股的主,有时候他也会亲自下去视察一下民情,别的不说,这庙镇街面上门市,倒是大部分都能认过来了。加上镇上风传秦牧的手指头能点石成金,只要秦牧走进门市,那老板都会喜笑颜开的招待秦牧。
季秋为难秦牧的手段,就这样被秦牧悄然的瓦解了。
秦牧转了几家,对他们的卫生条件指出了不足,不多时就转到刘丹的门市前面,看到大门紧锁,就有些纳闷。刘丹这女人,秦牧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一下,口碑相当的不错,勤快能干,心思也是一等一的精明,就是跟了孙大成,才差点被拐到歪道上去。孙大成进去之后,因为缺少了孙有利的支援,很快将这几年干的非法买卖吐露个清楚,还被人顺藤摸瓜,找出了几起严重伤人致残案,数罪并罚,被判了个无期。镇上人们都念叨,这刘丹是好样的,虽然孙大成能不能出来还是个事,但是刘丹丝毫没忘记当初借钱时孙家老人对她的照顾,依然照顾着那两个老人,还为孙大成的弟弟张罗婚事。
刘丹今天大门紧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秦牧闲着没事,便走到旁边的门市打听。
那门市里面是个快嘴的,什么事也包不住,听秦牧问起,就把孙家两个老人同时住院,说手术费要二三十万的事情给秦牧说了。末了还真真假假的抹了把泪,说道:“可苦了刘大妹子了,这么多的钱,这不是要把她往死里逼吗?该死的孙大成,自己进去了,倒拖累了人家一个好姑娘。”
秦牧点点头,告别了这大婶,转身回到了镇政府大院。重新坐回办公桌前面,秦牧的心越来越不安定。一户两老人病重,这么大的负担如何让一个弱女子担起?作为镇上的领导,有必要关怀一下。
秦牧想到这里,就向卓大中说了自己的看法。卓大中考虑了一下说道:“这样的问题要重视,现在老百姓生活好了,但是也挡不住生病手术。刘丹的负担我知道一些,不如就由镇党委出面,搞个捐款嘛,也代表我们镇上的态度。”
镇党委记一句话,第二天镇上就收
到了一万多的捐款,虽然这点钱对于刘丹那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是至少可以做到暖人心的目的。卓大中和秦牧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县医院,见到了正伺候两老人的刘丹。
刘丹的样子明显的憔悴下来,本来有些珠圆玉润的脸庞此刻已经整体的消瘦下来,变成很标准的瓜子脸,加上一双微微带着黑眼圈的大眼睛,更添了几分娇弱。看到卓记亲手交给她的一万多块钱,刘丹的眼泪就不自觉的顺腮而下,一副楚楚可怜人见犹怜的样子。
卓大中亲切的看望了两个老人,嘱咐他们安心养病,要有战胜病魔的勇气。两个老人拉着卓大中的手,只剩下哭了,嘴里一直念叨着,哭了刘丹。
卓大中在病房里面呆了一会儿,就因为工作太忙,离开了医院,临走交待秦牧,要时刻关注这边的困难,镇政府如果有能力,一定要努力解决。秦牧就点头答应,卓达中说要去县政府一趟,就把秦牧留在了医院内。
秦牧又向刘丹说一些注意的事项,并留下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让她有什么困难直接找自己。
刘丹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只觉得秦牧说得那些话里充满了温暖的味道,在她感到最孤立无助的时候,卓大中和秦牧的到来让她感到非常的暖心。尤其是秦牧,非但不计前嫌,而且还仗义伸手,比起孙大成趁人之危要挟自己定亲,秦牧那淡淡的笑容却是如此的贴心。
交待完刘丹,秦牧也离开了医院。趁着今天来县城,他正好去见见刘大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说实话,秦牧还真行听听刘大有那没心没肺的笑声。
他刚刚走到医院的大厅内,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季志刚那有些特别的颤音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面:“若涵,若涵,我爸爸说了,你生日那天,让我好好的给摆几桌,你可别拒绝我的好意啊。”
紧跟着就是白若涵的声音:“季志刚,我都说了,我的生日我在家跟我爸爸一起过,不用你摆什么酒席。”
秦牧听到这里,就转过身去。场景与半年多前一样,白若涵穿着洁白的医生大褂在前面走,季志刚好像跟屁虫一样在她的侧面涎着脸赔笑。
看到了秦牧,白若涵啊了一声站住脚,吃惊的捂住小嘴。季志刚被白若涵的举动哐了一下,侧过头一看,秦牧那有些邪恶的笑容就出现在他面前不远处。
季志刚现在见到秦牧就一股子的犯怵,讪讪的冲秦牧尴尬的一笑,转身就走,样子显得很狼狈。白若涵奇怪的看看季志刚的背影,又瞅瞅秦牧,噗嗤一声笑道:“行啊你,能把他吓走,可见你在西平县是多么天怒人怨了。”
秦牧笑着走到白若涵的面前,白若涵就有些紧张,生怕秦牧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秦牧只是笑着问道:“什么时候生日?”
白若涵心里一喜,但是面上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说道:“还有三天吧,怎么,想帮我庆生啊?我在家里过,你没那机会啦。”
秦牧笑着摇摇头,说道:“后天我来县里,请你吃饭。”
挺平淡的一句话,听在白若涵的耳中别有一番意思,她的脸霎时就红了起来,连她自己都感到脸皮一阵阵的发烫,啐了一句说道:“谁稀罕你请客。”说完,一扭身就小跑着离开了,好像也有点害怕秦牧一般。
秦牧摸摸鼻子苦笑,怎么自己这张脸,长得就这么惹人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