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六个月前与母亲一起幸存下来的少年,刚刚在母亲和鲁-03号避难所里,与母亲以及几位相熟的阿姨陪伴下,度过了16周岁生日。
少年姓李名凡。人如其名,整张脸上,除了遗传自母亲武宁的鼻梁稍显秀气外,其它一切都显得很平凡...平凡到你无论以何种身份介绍他,程序员、维修小工、帮厨...都不会觉得有丝毫违和感。
李凡朝着四周拱了拱手,看了一眼微笑着的母亲,伸手拔掉了插在粗面馒头上的香烟。旁边的一位光头大妈急忙接了过去,叼在嘴里猛吸一口,露出陶醉的神情。
少年笑着把馒头撕开。他犹豫了一下,悄悄用大拇指多捏了一截稍大的馒头块,掌心朝内,递给了母亲。然后再把剩下的平均分成八块,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再把剩下的依次递给周围的六个阿姨和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李凡,唔...沾你小子的光了...这几个月一直在吃地瓜和土豆,好久没尝过馒头的味道了...唔...”
少年笑着回应了嘟囔出这句话的阿姨,略显不舍地把口中馒头咽下,跟母亲挥了挥手,便出门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眼神从柔和慢慢变得尖锐。
“你家这小子,是不是有些阴郁啊...”
一位阿姨偷偷向李凡的母亲武宁附耳道:
“毕竟是小孩子,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你是他妈,最好去问一下,可别再像两个月前的那群孩子一样,被人忽悠了去当挡箭牌。”
武宁挽了一下鬓角处发白的碎短发,摇了摇头。
“我相信他。”
...
李凡走到通道尽头左右岔口,往右刚转过墙角便停下了脚步。他从拐角处伸出头,向母亲房间的方向偷瞧了一眼,确认母亲没有跟出来看着,便扭身向相反方向的通道走去。
大概六七分钟,李凡停在了一道密闭门面前。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边的门铃。
吱...
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和头套,看上去如医生一般的人站在入口处。他看了一眼门外身体绷紧的李凡,静默两秒钟,用像是数天没喝过水的嘶哑声音说道:
“跟我进来吧。”
李凡沉默着跟了进去。这个房间的内部相较于难民房要大出几十倍去,中间留出来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两边都是用雾面塑料遮挡起来的隔间。隔间内人影绰绰,一些同样身着白大褂的影子和身着军装的军士围绕着各个隔间中央的移动型简易病床。不时地,还能听到从某个角落发出的充斥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却又以强大意志压沉下去的闷哼声。
李凡的步伐慢了下来,虽没有逃跑,但却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甚至还扇了自己一巴掌,却于是无补。
在前方领路的白大褂也停了下来,扭身静静地看着李凡,深邃黝黑的眸子配合着布满红紫色血丝的眼白,显得冷静又疯狂。良久,他那如同撕扯着嗓子的声音传到李凡耳朵里。
“你还小,回去吧,没人会怪你。”
李凡低着头,手指依然用力掐着自己大腿,身体颤抖的幅度开始慢慢减弱。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的右手松开了大腿,向面前的白大褂伸出。
“我不后悔,只是有些害怕。”
“我爸...是...是济南军区的一名阵亡军人,校...对!校级!所以我来了。”
“拉我一把...我还是走不动...可我不想耽误时间。”
“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逃跑。”
白大褂的眼神终于泛起一丝悸动,他默默拉住李凡的手,继续慢步向前走去。
他们在房间尽头的一个空隔间处停了下来。眼见四周几个正在调配药剂的人围了上来,熟练的脱下李凡的上衣。在询问过李凡的基本信息后,便刺破并挤出他中指的血液,甚至采集了小小一块皮肤样本,以此开始检测各项身体指标。李凡的头上,还戴上了一顶连接着长长的导线、有着几十根短短的,发丝般细针头的“帽子”。
带着李凡过来的白大褂没有动手也没有走开,而是站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一份关于李凡的资料递交到了他的手中。白大褂低头看了看,嘴里轻轻蹦出了三个字:
“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