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少冲兵行险着,其实也不算险,只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时阮布说自己叫“石盖”,丘少冲脑海中先出现的字词便是“石盖”二字,石头的石,阮小盖的盖,后来也没验证,也没多想。
今天一时兴起,他学着那天的样子用脚写字,写了个“石”字便觉得不对,或许阮布说的是“时”呢?但既然写了就把它写完,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不过从阮布的反应来看,他蒙对了,阮布说的就是“石盖”。
眼瞅着对手接近,丘少冲总得做点什么,正在比试呢!他闪身前掠,手搭剑柄欲拔剑,可再一看,阮布毫无防备、空门大开,好似生无可恋、一心求死,那还拔剑作甚?不是欺负人吗?
比试前总管就说了,只分胜负、不决生死。
而且,台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瞧着,丘少冲怎么也要顾忌点形象,不能趁人之危,一剑削死阮布啊!
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改为抓住阮布的前襟,他用力挥臂,将阮布抛向半空。
阮布垂直升起四、五米,后仰翻了个身,趴着摔下。
砰!
重重落地,阮布手脚麻,摔了个灰头土脸,但是没受什么大伤。
丘少冲不后退,双手环抱长剑,站在阮布前方,就跟树林里那次一样,居高临下看着。
阮布半晕半醒,脑子还是乱糟糟的。他感觉手疼脚疼胸腹疼,暂时爬不起来。
阮独寿跳了过来,大声计时:“一,二,三……”
万众期待的决斗就这样了?什么跟什么啊!一边倒啊!众人看得不过瘾,但也不敢多说,如果倒下的是丘少冲,他们就敢说了。
阮公台差点就纵身跃上擂台了,好在忍住了,他心急火燎站在观战台边缘,只等裁判数到“十”,便冲过去救儿子。
“总管放心。令郎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阮本矗过来安慰。
“嗯。”阮公台没心思应付旁人,随口说了一声。
“这事也怪。你说,令郎怎么就不反抗一下呢?”阮本矗又说话了。
“确实怪,确实怪。”阮公台无意识的附和着。
阮本矗压低声音说道:“令郎不会有什么把柄给人抓住了吧?”
干你屁事啊!烦不烦啊!阮公台这才回头瞧了刑管一眼,说道:“刑管莫要乱猜,比试嘛,输赢很正常,哪有常胜将军?”
“令郎还没输呢!”阮本矗笑道。
阮公台实在不想纠缠不清,转头看擂台,不再接话茬。
“八。”阮独寿接着数。
阮布晃了晃脑袋,一抬眼,看见了一双靴子,再抬头,看见了一个人,没有蒙面的人。
好熟悉的场面!上一次,他很不幸的碰到了蒙面人,不只输得凄凄惨惨,还丢尽了颜面,摇尾乞怜、跪地求饶、主动送钱送丹药,只为活命。事后,他每次想起,都悔恨不已,恨不得拔剑自刎。
他是谁?阮家外族总管的独子!面对强敌,居然贪生怕死到如此无耻、如此卑贱、如此不要脸的地步!这要传出去,他这辈子没法做人了。
族人们不用出言嘲讽,只需凭一道道充满着鄙视和鄙夷的目光就足以杀死他。
死有那么难吗?当时怎么就不能咬着牙拼命一回呢?阮布很自责,也很自卑,曾经自大自傲的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软弱。
当然,世界还是美好的,因为,那天生的事,天知地知他知蒙面人知,除此之外,再无人知。
老天爷给了他缓冲的余地,给了他生存的空间,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总管之子,他的荣耀外表没有丝毫受损,只是,蒙面人的影子像梦魇般不断折磨着他。
但,骗天骗地,骗过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
在丘少冲用脚写字的那一刻起,阮布就崩溃了,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的阮布早就死了,早在那一天就死于蒙面人之手,现在的阮布,不过是具空壳,是行尸走肉。
他的时空错乱了,他的时间倒转了。他回到了那一天,回到了树林里,回到了蒙面人的脚下。
他从天上摔下,他侥幸未死,他正要祈求敌人饶他一命……
不,这一次他不会这么做,他要抗争,他要拼命,他要反杀!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