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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籍涩然道:“官家要对付郭家?”
“并非对付,收兵权而已。”
忽而,一阵风吹过。
无声无息地,几袂花瓣随风而舞,飘入厅堂里。
二人不约而同地往窗外望去。
是开到极致而萎靡的佛见笑。
虬蟠的花枝上空,挂着殷红如乐信身上血迹的夕阳。
逢魔时刻。
庞籍曾听闻,在大宋东面隔海的扶桑国,那里传说着,黄昏是日与夜的过度,人与鬼魅可以同时出现在此时。
因此,黄昏又称逢魔时刻。
他们笃信这是一段被诅咒了的时间,所有妖魔鬼怪都于出现在天空中,此时单独行走的人,就会被迷惑而失去灵魂。
他看着乐信那妖媚无暇的侧颜,心中竟觉得无由来地不寒而栗。
“待太原府山穷水尽,逼得灾民造反之时,再治郭庚以平叛不力之罪。”
先开口说话的,是乐信。
接受了现实的庞籍,逐渐回过神来,冷静思索其中的曲折,问道:“倘若郭庚顺利平叛呢?”
乐信依旧望着窗外的残花,摇头道:“不会,官家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
庞籍不信,这灾民造反,一个不慎,便是星火燎原。以官家老成稳重的作风,不会做这样冒险的事。
“不然你认为,”乐信转过头来,冷眼望着他问:“何以永兴军路、河北西路,还有秦风路的都督、监军会接连易帅?”
庞籍抹了抹额角的汗,忽而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这时才发觉,整个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总算想透彻了此事。
与河东路太原府临近的永兴军路、河北西路、秦风路,其都督、监军都已换了官家的人。
待到灾民揭竿而起之时,那附近几路的大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前来平叛。
不论郭庚有否出兵,这平叛不力之罪,却是怎的也逃不掉了。
谁会料到,官家竟有这么一出?
真是杀郭氏一个措手不及。
庞籍举起身边的茶杯,猛的闷了一口,如喝酒一般。
长叹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问道:“那官家为何要选我陪葬?”
“倘若官家真有意更革税制,又怎会提拔靳凤竹、虞隽为参知政事?”
一言惊醒梦中人,庞籍恍然大悟。
靳凤竹、虞隽都是朝中极力抵制税制更革的官。
官家是压根儿未曾想过要更革税制。
抬举他,是为捧杀,更是为了向那些奏议更革的官佯作表态,堵住悠悠众口而已。
枉他自恃聪敏机智,这大半年来志得意满,竟是从未发现这么明显的悖异之处。
真是可悲复可叹。
霎时间,庞籍顿觉累累如丧家犬,茫茫然似乌篷船。
他抱着渺茫得近似虚无的希望,问乐信道:“那官家为何又派你来为我解困?”
言下之意,是问官家有否改变主意了?
“是太子让我来的。”
“太子?”
乐信点头。
庞籍心如平如镜的湖泊泛起层层的微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