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马大爷眯起眼睛:“这是快六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十一二岁。记得那天大清早上,老军校来了很多伪满警察和日本宪兵,远处围观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我当时年龄小、个子矮,就和几个孩子站在远处的墙头上往门洞里看,就见老军校的门洞里吊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长头发,穿着一件医院的白大褂,露着雪白的小腿,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穿着一只红色的绣花软底拖鞋……从那以后,老军校里的人都说,晚上大院里闹鬼,那个女鬼就是吊死的林秋萍。”
孟小冬突然想起老馆长曾经讲过的一件事,就问:“林秋萍家有一个陪嫁的丫鬟……”
“你说的是老林太太,她家就在后院那趟老房。”说完,老人向北面的窗户一指。
孟小冬和费特殊时期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后窗望去。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随着风的“唦唦”声,窗帘轻轻地摆动,屋子里的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孟小冬看了看费特殊时期,费特殊时期也看了看孟小冬,两个人都在心里说,这里确实有些瘆得慌。
老人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外面的人都叫她老林太太,而我们周围的人都叫她——林姨。”
“林姨?”孟小冬皱紧了眉头。
“对,论年龄林姨比我大一辈。佟司令——也就是伪满时咱们寒江的警备司令佟剑,佟司令他们家家破人亡以后,林姨就搬到了这里,自己一个人住。她家的房子是伪满时候盖的老房子,但后来这房子空了很多年一直没人住。”
“没人住?”孟小冬瞪大了眼睛。
“林姨是八几年死的,死了好多天邻居才发现。从那以后,她的房子就一直空着没人住,房管所不管把房子分给谁,人家都不要。因为工人区的住户几乎都知道,老林太太死在这间屋子里,而且是死了很多天才被人发现。她屋子里的家具能偷走的都被偷走了,剩下的破烂儿扔马路上都没人要。开始时,门窗的玻璃碎了、房顶缺瓦了房管所还给修修补补,后来就干脆用板条把窗户钉死了。院墙的砖被人偷得只剩一尺高,院子里的草长得齐腰深,这房子一空就是二十年。而且这间房子两边的邻居都说,屋子里闹鬼,半夜总是隐隐约约听见有女人哭。后来这里刚拆迁的时候,拆迁公司的人刚把林姨家的房门撬开,就听‘嗷’地一声,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浑身黝黑、两眼闪着绿光的黑猫。”
“黑猫?”一听到黑猫两个字,孟小冬心里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下半夜骑摩托车离开刘浩家后,在军营路北街口的街灯下,那双两眼闪着绿光的黑影。
老人接着说:“那只黑猫看见屋子的门被人撬开了也不跑,就坐在炕上看着外面的人。据当时在场的人说,那只猫浑身漆黑,两只眼睛绿幽幽的,看着让人心里凉飕飕的。咱们胡同里谁家养猫了周围的邻居都知道,但这只猫是谁家的从来没听人说过。后来拆房子的人一听说这间房子多少年前死过一个老太太,而且一直没人住成了绝户,就又把门锁上,还用院子里的破砖头把门顶上,准备将来最后拆房子的时候用推土机一推。”
老人正讲着,突然有人敲了一下房门,随后便听到刘浩的声音:“小冬?”
孟小冬一回头,看见刘浩和董迪一前一后进了屋。于是便站起身对马氏父子介绍说:“这是我们队里的刘浩。”
看见刘浩,马氏父子愣了一下,刘浩也笑了。
马宏伟笑着说:“你不是日本房的吗?”
“你们认识?”孟小冬看了看刘浩,又看了看马宏伟。
马宏伟说:“都是从小在老军校这一片长大的,叫不出名,但一看就知道是在这附近住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外号叫耗子。”
刘浩笑着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前一段时间你不是还跟这一片的管片民警来我们家,问这房子卖不卖吗?当时我就认出你了——你是军营路道西日本房的。”
听马宏伟这么一说,孟小冬突然想起,刘浩曾经跟自己提过,让自己出钱入伙,在这一带买动迁房,然后到拆迁办找人多要补偿挣钱。于是他看着刘浩,嘴角撇了撇,意思是说,我们忙着办案,你却忙着挣钱。
刘浩的脸红了,于是磕磕巴巴地解释说:“我……我是为前段时间这里发生的那起**案子来摸底排查的。我不能说别的,只能说要买房。”
听了刘浩的解释,马氏父子反而脸红了,他们都觉得误会了刘浩——原来人家是以买房为名办案的。
但是,屋子里的孟小冬、费特殊时期、董迪三个人心里都明白——刘浩在胡说八道。因为这里发生的**案子只归老城区公安分局管,孟小冬的刑警一大队只管全市发生的命案。
费特殊时期想拿刘浩开涮,于是指着刘浩一本正经地对马大爷说:“大爷,这刘浩是我们大队的业务骨干,老侦查员了,装啥像啥、非常敬业。对吧?”说完,他转过头背对着马氏父子冲刘浩挤了挤眼。
马大爷没听出来费特殊时期话里带话挖苦刘浩,他指着刘浩说:“记得你小时候在日本房那一带淘得出名,后来看见你穿军装,再后来又看见你穿上了警服。哎!人家军营路道西日本房的孩子虽然小时候都淘,但都是部队干部的子女,长大了都有出息。不像咱们道东工人区这一片长大的,现在都下岗卖菜去了。”说完,他拍了拍刘浩的肩膀又看了看儿子马宏伟,眼中充满了羡慕。
刘浩的脸更红了,为了掩饰,他只能尴尬地笑——笑得像哭一样。
为了不让刘浩太尴尬,孟小冬岔开话题对刘浩说:“你怎么来了?”
刘浩指着董迪回答说:“他把车停在沿江大道后,自己一个人在工人区废墟里走转向了,就给我打电话。”
“我本来想不走军营路,抄近道过来。却没想到……真邪!就是转不出军营路上的那个十字路口。”董迪一边说,一边挠着脑袋,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
“什么邪呀!咱们工人区这一带房子盖得比较乱,外面的人到这里来容易转向,但这土生土长的人还没听说谁转向。”说完,马宏伟又转向刘浩:“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