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用沈新年去当铺取,有了王敬的这句话,没过多久就有人主动将银票给送了过来。
城外那些流民也很快就知道了,内城有一位善人正出钱专门给孩子治病,于是纷纷蜂拥而至。
灾荒之年,大人都尚且活不下去,又有几个能顾得上孩子呢?
这样的消息在难民之中流传开来,但也让一些有心人得到了消息,其中便不乏柳知春以及黄师岐,毕竟他们一个有着天下耳目,一个身为大乾国师。
要是连这点儿动静都听不见的话,那造不知道被人暗算多少次了,更别说这事儿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沈新年这边忙活得分身乏术之时,柳知春和黄师岐却就在不远处,看着他跟医馆的人念叨着什么。
“你说这小子跟当年的夫人,像不像?”柳知春说话时,脸上神色感慨,一旁黄师岐闻言叹了口气。
“当年夫人之所以站在那姓萧的边儿上,就是因为她见不得这样的世道,可现如今大乾建国不足百年,各州府道已经初现糜烂。”
“若是当今圣上再不下狠心整治的话,那和之前又有什么分别呢?”黄师岐话音落下,看了看柳知春。
接口道:“我明白你看中了这小子,但他不能入你苦儿军,只要你们存在一天,圣上就会忌惮一天。”
“这天下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声音,不论坐在皇椅上的那个人是谁,都做不到这点,他忌惮就忌惮,与我何关。”
两人对视一眼,柳知春神色平淡,黄师岐却是面容苦涩地摇了摇头,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劝告过自己这位老友,希望他能将苦儿军交到陛下手中。
国公府近些年也因为苦儿军的存在,被当今圣上刻意冷落,否则堂堂国公,又怎么可能会去做巡视边疆的活?
大乾虽然建国不足百年,但武力鼎盛,邻邦闻名无不胆寒,又怎么可能会敢跟大乾轻启战事。
之所以让国公巡视边疆,无非就是希望对方能想明白,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说句不好听的话,朝堂上关于谏言国公拥兵自重的奏折,都快堆成山了。
陛下还能念点旧情,已经殊为不易,偏偏这苦儿军并未掌握在那姓萧的小子手上,而是在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人手里。
想到这,黄师岐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那小子有这样的品性,再加其多智近妖,只有入朝才能守得住这天下百姓。”
“笑话,这些年我们苦儿军守住的百姓,不比你在朝堂上守住的多?”柳知春皱了皱眉,冷笑着看向黄师岐。
“我敬你是长辈,可你莫要忘了,当初是谁夸言入朝牧民,结果现在却成了个国师,被人高高捧起。”
这话颇为诛心,黄师岐看了眼柳知春后,随即拂袖而去,竟是连一句辩言也没说。
但柳知春却并不开心,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后,知晓这位也是身不由己,随即转身朝着沈新年走了过去。
“赈灾策才刚交完你就跑来赈灾,没想到你小子虽然位卑,却是心系百姓啊。”
正在发馒头的沈新年听到这话忽然一愣,待发现是柳知春后,也没管对方说了什么。
从桌子上拉过一个蒸笼便丢过去开口道:“来都来了,帮忙搭把手,这边人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发不过来。”
前来领馒头的都是些孩子,柳知春微微一愣后,便很快什么也没说,接过蒸笼就开始跟沈新年一块儿发馒头。
终于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所有馒头全都发完了,饶是他也算练过些武艺在身,此刻也不禁有些气喘吁吁。
再看沈新年,已经完全累得坐在椅子上,话都说不出口,只是一个劲儿的给自己灌水。
“你小子,现在倒是能腾出空来跟我好生聊聊了吧?”见他这幅样子,柳知春也不禁失笑出声。
沈新年却是翻了个白眼,颇为不忿道:“你还好意思找我聊天,瞅瞅这都城墙根儿下都是些什么人,看不见嘛?”
“有着闲聊的工夫,就不能去多做点事儿?咱们这聊会儿天的时间,说不定就又有不少人要被饿死了。”
沈新年说完后,起身疲惫的揉了揉手腕,随后看向柳知春开口道:“反正小子是没银钱了,这还得回府里去,省得小姐担忧。”
“您老若是得空,不妨出钱再起一处赈灾施粥的铺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听到这话,柳知春微微一愣,看向沈新年眼神中闪过一抹特殊的神色,好在并未被沈新年察觉,否则指不定以为这老小子有什么特殊爱好呢。
等离开医馆后,沈新年心中盘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如此多的灾民拥堵在都城外,稍微被一些有心人给撩拨就可能出大事儿。
再加古时候之所以对难民视若虎狼,就是因为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
况且,自家小姐或许也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提升在外面的知名度,那三夫人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对萧容鱼出手,不就是因为无人相帮嘛?
沈新年心中盘算着这些,忽然想到,要是自己能给萧容鱼身上披一层民声民愿,那到时候就算当今圣上想动她,恐怕也得好好琢磨一下。
这时候他也反思道,自己从王敬手中拿银子赈灾极为不妥,要是被一些有心人注意到,自己一个下人拿出这么多银子,一句意图不轨就能让自己下狱。
好在不知是不是错觉,近日三夫人那边仿佛对萧容鱼和自己视若无睹一般,再没有来过这个院子,除了停掉萧容鱼的月钱后,就再没施展其他手段了。
看来,应该是知道自己手上攥了她的把柄,暂时老实了吧?
国公府上就算再怎么肮脏龌龊,可毒害嫡女这个名声,别说是三夫人了,大乾没有任何一个后院女人敢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