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将脂粉和钗环取出,把下人都远远的打开来,一面替许含章挽,一面轻声道:“很早以前,我就猜到会有今日了。因此,我一点也不觉得讶异。”
她的目光,在许含章的颈间停留了片刻。
那里,有几个紫红色的印子。
许含章察觉到她的视线,顿觉十分难堪的扭过头。
“你终究是个小姑娘,把男人想得太简单了。”
她微微一笑,蘸了些白色的香粉上去,将那些印子遮去,“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在男女之间,从来就没有人能无缘无故、无欲无求的待谁好,却不求回报的。就算一开始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时间一长,欲壑难填,就难免会背离了自己的初心。”
“我知道。”
许含章怔了怔,忽地叹气,“我只是以为,他是不一样的……”
她说的这些道理,自己其实是早就明白的。
但道理归道理,情理归情理。
真到了那个份上,自己就不由自主的昏了头,因着过去共度的时光,便整日和他搅得不清不楚的,还存了不该有的私心,想借着他的家世为庇护,遮风挡雨,免得让凌准为自己操心。
也许,在自己有了私心的那一刻,在自己心安理得的顶着家人的名义,享受着他照顾的那一刻,就注定埋下了今日的种子。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任何人。
在自己盘算着将他做为后路时,才是真正的没有了退路,不自知的走上了绝路。
“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厢,张夫人继续笑着,声音柔曼而婉转,“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男人,而你也只是一个女人。除非他真和你有着斩不断的亲缘关系,才可能会待你不一样,不会有旁的念想。”
可他不是。
“我想,你也早就了知晓他真实的心意,但你高估了他的定力,也低估了自己的美丽。”
张夫人竟是在安慰她的同时,顺带不着痕迹的夸了她一句,又道:“眼下生米已煮成了熟饭,以后,你是怎么打算的?若是还想继续留在府中,那大可利用他的愧疚来做一番章;若是想离开,那能争取到的好处就千万别客气,断不要为了争一口闲气,就孑然一身的走掉。”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留下来为好。”
因着农舍里的那一幕,和先前的那席话,许含章本以为她和自己会是一路人,没想到她转眼就换了口风,劝道:“依我看来,就凭如今他对你的情意,便是你逼着要做正室,那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你切莫妄自菲薄,一定要好好的抓住这个机会。反正你的人已经是他的了,若一味拿乔,只会坏了事。”
许含章一愣。
她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那个忍辱负重、有情有义的凝香,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以后你只要牢牢的拴住他的心,再多生几个儿子,那位置就彻底稳固了。”
“男人的宠爱大都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得用的。”
“来自娘家的助力,也很重要。”
“你看我虽是不得他心了,但因着有娘家撑腰,他也不敢轻易休了我。”
“等以后他玩腻了,在外面玩不动了,他迟早会回头的。”
“当然了,现下你是不会有这种琐事烦扰的,只消在那人身边好好的服侍着,就有数不尽的好处。”
张夫人的脸儿依然是清丽动人的,身段依然是诱人至极的。
可许含章突然觉得,她没有初见时那般惊艳了。
许含章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一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毁灭给自己看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