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妾虽个个穿着雪白的丧服,除去了明晃晃的金玉簪钗,但妆面仍画得精致动人,声音也放得格外娇软,遇着有男客上门吊唁,便摆出楚楚可怜的轻佻样儿,明显是想勾得对方心下垂怜,好找机会把她们收了去。
“郎君啊,我都说了让你早些找个能干点的正室,好把她们管得服服帖帖的。你偏不信,说正房都爱迫害欺压小妾,祸乱内宅,唉……”
老仆又往铜盆里丢了把纸钱。
“就凭她们这起子轻狂的行径,正室便能名正言顺的将其远远卖了。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敢动她们一根汗毛,生怕被倒打一耙,说我是老色鬼,垂涎主人的美妾不成,便借机报复……”
他裹紧了身上的夹棉青袄,慈祥的眉目里透出一丝厉色,“但你尽管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她们走出周家的大门。”
自从他看出那几位妾室的心思后,就用为郎君祈福度的名义,把她们安排到了西北角的小佛堂住下,那边的某间厢房里装满了嗮得十分干燥的芦苇和木柴,上面还浇了些火油。
只要自家郎君的头七一过,他就会命心腹放上一把火,让她们干干净净的给郎君陪葬。
“老丈啊,切莫因为一时冲动,而造下杀孽。”
不知何时,灵堂外站了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你是怎么进来的?”
老仆吓了一大跳,腾地站了起来。
“别慌,我又不是那吃人的妖怪。”
老道拈着白花花的胡须,轻飘飘的走了进来,语出惊人道:“那些妾室不过是骤然丧夫,才慌了心神,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只要你家主人活过来了,她们定不敢继续造次。”
接着又指着棺椁说,“我可以做法,让他返魂还阳。”
“什么?”
老仆又惊了一大跳。
“我虽不是那秃驴,但也同样不打诳语。”
老道一挥衣袖,手上便凭空多了柄拂尘,“考虑好了,就敲它三下,我自会来见你。”
语毕便化作一缕轻烟,飘摇而去。
“神仙,神仙啊!”
见了这等神迹,老仆焉有不信之理,顿时激动地团团打转,狂喜不已。
“既然是神仙,怎么能让他走掉呢?”
“要是耽误了三郎的还阳大计,你负责得起吗?”
“你真是个老糊涂!”
美妾们很快从仆从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纷纷过来指责老仆。
“快把拂尘给我,我来敲!”
“我来!”
“给我!”
接着又开始抢夺拂尘,想要亲手摸摸这仙家之物。
“都别吵了。”
老仆严厉的板起脸,将拂尘收到一边,“既然是神仙,那怎能草率鲁莽的把人家唤来?全都下去沐浴焚香,斋戒两日,然后再一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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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秋雨,几度凉。
院子的天井边掉了块青黑的瓦片,经过湿意的侵蚀,上面已长出了翠绿的新苔。
“啊哟!”
穿着藕荷色团花襦袄的丫鬟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灶房那头走去。
大概是睡眼惺忪的缘故,她没能注意到这块瓦片,踩上去便滑出老远,然后摔了个半跪半蹲,好不狼狈。
“宝珠,怎么了?”
正屋里飘出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许娘子,你醒了?”
宝珠揉着膝盖,挣扎着站起来,讪讪道:“婢子方才没有看路,摔了一跤……”
在答话的同时,她的心突突的乱跳。
这才第一天做事,就出了个大丑,也不知娘子会怎样看待自己?
“别愣着了。赶紧去换身衣服,再把跌打酒拿来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