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不是极脏,今日起得比往日早,又忙活了一通,走得有些累了,她便示意丫鬟,将她扶到玫瑰椅坐下。
按着店里的规矩,无论客大客小,只要在玫瑰椅上坐下的,阿元定是要奉茶的。茶不是多名贵,却是礼仪周到之处。
不过,对着这位气势嚣张的姑娘,阿元可不想奉茶。
他一边给咏雪使眼神,一边道:“请问姑娘尊姓?”
黄三将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我乃黄家黄三。听说你们东家是外乡人,你可不是罢。黄家,你是听说过的。”
黄姓是灵石镇的大姓,每日不碰上几个姓黄的,阿元都觉着那日定是撞邪了。咏雪听得真切,从柜台后溜走了。
阿元到底是受了些苏云落的影响,闻言不由笑道:“黄三姑娘说笑了,我们东家与黄镇公的太太亦是相熟的,自是听说过黄家的。”
黄三口有些渴了,天气太冷,早上抹的口脂干了,如桃花般的唇瓣颜色便浅了些。见阿元在与她打太极,又不奉茶,当下有些恼了,桃花般的眼睛笼上厉色:“你听说过便最好,还不快快将你们东家叫出来。还有,给我煮一壶茶来。最好用上等小铜壶,上等的茶叶。茶杯须得清洗干净的,最好是景德镇的薄瓷。”
她话音刚落,就见绣着连福字的帘子被撩开,一个穿着绛色窄袖袄子的妇人走出来,头发挽成髻牢固在脑后,用棉布的青帕子包着。妇人眉眼长得端正,肤色甚细白,脸颊带着一丝红润--看着与这间鞋袜铺子倒是气息相融。
黄三不作其他猜想,起身对着那妇人道:“苏娘子,你这伙计,好不上道。”
却见那妇人莫名看她一眼,转头与阿元道:“阿元,灶房里没有秋油了,我去买些来。你给我支十个铜板。”
阿元憋住笑,数了十个铜板给辛嫂子。
辛嫂子拿了铜板,又蹙眉看了黄三一眼,施施然出去了。
黄三:“……”竟是个厨娘?
性子到底骄纵,先前又在学堂里吃了气。不过是一个外乡人,这口气今日她定是要发出来的。她沉了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如霜,进去请那位装腔作势的苏娘子出来。”
站在她右手边的丫鬟应声,便要闯进去。
阿元沉了脸,拦在那如霜面前,却见那如霜竟是不惧,直直便朝他撞来,慌得他赶紧往旁边一躲。男女授受不亲,他可不想娶这般不讲廉耻的母老虎回家!
如霜没了阻拦,勇往直前,撩了帘子就往里闯。
黄三的唇角缓缓扬起。她极爱这般行事,痛快极了。
却听忽而传来如霜的一声惊叫:“啊!”如见鬼一般。
而后是低沉的狗吠声,听起来极为凶恶。如霜青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跑出来,差些没将帘子给撕扯了去。“姑娘,有,有,有狗!”她哆哆嗦嗦,差些结巴。
阿元一脸肃然:“竟是忘了告诉这位姑娘,内有恶犬,请勿擅闯。”
见如霜吓得瑟瑟发抖,到底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总不能自己亲自出马宰了那狗。黄三摸摸自己袖子里的匕首,不甘心对阿元道:“来日方长。”
看着黄三登上马车,笃笃走了,阿元站在店门口,长长吁了一口气。只是那黄三临走前的那番话,让他不安极了。他自小是在附近村里长大的,又在学堂里念过一阵子,后来在东家这里做了伙计,每日迎来送往,还没有遇到这般不讲理的。
他站了一会,被冷风吹红了脸,才转身回去。
却见东家正坐在玫瑰椅上,双手捧着茶碗,一双美目沉静地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东家。”阿元恭敬道。
苏云落美目朝他看来:“阿元,去好好打听打听,这位黄三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她示意咏雪,咏雪端着红漆小盘,上头有好几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这里一共有二十两银,你拿了,这几日专门打听此人。务必打听得清清楚楚,事无巨细。”她红唇贝齿,一字一顿,“若是打点银子不够用,只管来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