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嫂子奔进来:“娘子,这可如何是好?”
咏雪朝她摇摇头。辛嫂子此时也看到苏云落靠在榻上神色不明的样子,亦忐忑起来。
谨记,谨记,李遥不在,李遥不在。苏云落默默地在心头念了两句。过往几年,往常这些糟心事,哪里用得着她操心?本想着,不用李遥她也能过得自由自在,然而她还是高估自己了。都是那该死的顾闻白!
“卫小哥,这,这可咋办?这家人不会要找我赔钱罢?我,我家孩子病了,可还等着抓药呢。”方才那工匠如今倒是胆怯了,大声嚷嚷道。
卫英忙道:“别怕,苏娘子是个善心的,不会找你麻烦的。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那面喧喧闹闹了一阵子,又归复平静。
苏云落这里,还是安安静静的。
咏雪与辛嫂子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喘:顾老师这回,怕是真的惹到娘子了。
咏雪还想不明白的是,顾老师那般人物,怎地用的法子,与莽夫差不离呢?若是伯年哥如此鲁莽,便是连她自己,都会不喜的。
就在两人以为自家娘子怒气滔天的时候,苏云落睁开眼,神色平静地看着辛嫂子:“时辰不早了,辛嫂子去炊饭罢。”
辛嫂子领命去了,苏云落看向咏雪:“咏雪,掌灯,研墨。”
咏雪将琉璃灯点,又开始研墨。
苏云落换了一张白纸,掭了墨,仍旧悬空,写下第一个字。
行云流水,力道均匀,中规中矩。
咏雪看不出门道,只赞道:“娘子写得真好看。”
苏云落笑一笑,没有说话。
这厢屋里平平静静,仿佛方才不曾倒下一堵墙。
那厢卫英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吹了好一阵冷风,受了一脸的冷雪,天儿都黑了,还没有等来苏家鞋袜铺的任何一个人。
他今日吃进肚中的各式羊排终于消化完毕,唱起空城计。
想起自己今日奔波了一日,最重要的一件事儿个办砸了,卫英垂头丧气,进屋禀告自家公子。
新置的房屋空落落的,冷索索的,自家公子半隐在暗中,冷冷清清。从他们这头可以看到苏娘子那头升起灯笼,暗黄的光在风雪中摇曳,别有一番温暖。像是牛肉炖萝卜的香气隐约传来,弥漫在周遭,让人心头同样弥漫着香气。
卫英小心翼翼试探:“公子,掌灯否?”
顾闻白倒是没恼,嗯了一声。
卫英打开火折子,点了一盏油灯。火光腾地升起,映出公子不大好的脸色。
卫英吓一跳:“公子?”
顾闻白皱眉:“何事总一惊一乍的?”他的声音并无异样。
卫英放下心来,立在一旁,等待公子问他。然而顾闻白只坐着,神色平静。
卫英很不习惯。
他眼观鼻鼻观心,觉着周围越发的寂静。生怕公子嫌弃他呼吸声太大,卫英赶紧收敛气息,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唉,自家公子情路坎坷,横生枝节,他做护卫的,总得小心翼翼维护公子的面子。
牛肉炖萝卜的香气越来越浓,卫英的肚子一时忍不住,咕噜了一声。
顾闻白终于发话:“若是饿了,你到外头去吃碗面罢。”
卫英喜,但不能丢下正是需要别人安慰的主子:“公子,我……”
“滚。”顾闻白的声音从来没有过的又硬又冷。
卫英赶紧麻利滚出去。
待忠心的护卫走远,顾闻白缓缓站起来,长腿一迈,消失在暗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