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二长老都会过来给她检查身体情况,确定了她的神智的确是完完全全的恢复,不会再突然发狂之后,才将她从鸟笼中放了出来,不过还是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呆在后山处。
武幸偶尔会见到那个黑衣少年,他有时候跟在二长老的身边,有时候单独给武幸送饭过来,都很少说话。
二长老见武幸多看了那少年几眼,晒然道,“怎么?想要?”
这话实在露骨,武幸有些羞赧的摇了摇头,“并不是。”
“就算你百毒不侵,这小子也不能给你。”二长老嗤笑一声,自顾自将桌子上配好的瓶瓶罐罐摆放在架子上。
武幸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能活这么久。
他在来圣教之前,身上就中了好几种毒,他的眼睛也正是因为此才看不见了,本来中了这么多致命毒素的人不该活下来才是,却没想到,各种毒素相克在他体内达到了诡异的平衡,这才能支撑到他活着见到二长老,而二长老发现他身上复杂的毒之后果不其然起了兴趣,为了解开他身上的从未见过的复杂毒素,废了很大的力气保他的命。
武幸突然想起来,这个人是自己把自己卖到圣教做试药人的,如果不是别有目的,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送上死路呢?他本就是想上山解毒。
这世间解毒圣手不多,阴月教的二长老,反而是最容易接触到的一位,只要当了试药人,必能见他一面,但是见了后能不能活着,能活多久,那就要看天意了。
他心智超然,又如此冷静坚韧,彭雪奡想做教主,也许需要这样的人才。
只是二长老说,他研究了八年,也没能把他身上的毒解完,只是吊着他的命罢了,他的眼睛也是时好时坏,只能模糊的看到一片阴翳。
这少年在后山的自由度很大,二长老除了有时候喊他跑腿之外,平素基本不管他,现在二长老正在忙着帮武幸解决浮生蛊的问题,至于这少年的毒,反正都已经研究了八年了,不差在这一会儿。
很快,又是两个月过去,二长老成功研制出了压制浮生蛊的药物,浮生蛊效用太过于强劲,且已经扎根在身体里将近十年,若是从武幸的身上入手,恐怕难度很大,于是二长老另辟蹊径,找到了克制浮生蛊的药物,只要武幸每隔一段时间服用一次药物,浮生蛊就会陷入萎靡的状态,除非武幸主动用内力催动浮生蛊,否则浮生蛊不会再自行控制武幸的身体。
只是若是武幸濒死,浮生蛊为了求生还是有可能不顾药物的克制主动去汲取生气。
二长老承诺以后如果改良了新的药物会及时给武幸送过去,不过现在武幸不能在继续待在后山了,因为彭雪奡已经等着急了,每日都派人过来催。
临走前,武幸还在犹豫要不要询问那黑衣少年的事情,没想到那少年却主动找了来。
少年嘶哑的嗓音低声道,“武堂主,等我毒解了之后,不知能否投堂主门下?”
近两年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稳定,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清除余毒了,只是余毒清除完毕以后,他还能安心做一个试药人吗?他要给自己寻找一条后路。
若是武幸自己,她不能保证她要人二长老一定会给,但若是给彭雪奡要人,那肯定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彭雪奡凭什么要呢?总要摆出些筹码来。
少年继续道,“二长老从不避讳我,我跟在二长老身边多年,对于二长老制药配毒的本事也学到了几分皮毛,堂主一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而且——”
少年顿了顿,声音压的更低,听起来像是刮擦带着毛刺的木板,“我姓林,丹徒林家的林。”
武幸一惊,随即定了定心神,“现在早已没有什么丹徒林家了。”
“是没有,可是堂主不好奇,为什么我身为丹徒林家嫡系,身中奇毒却不寻求家族庇护,反而卖身到了阴月教中?那个时候,林家还没倒呢。”
这确实很奇怪,除非,害他的人就是林家自己。
只是就算他这个林家嫡系在家族内不受重视,那也是自家血脉,放置不理也就罢了,为何要害他?
而在他上山不久之后,丹徒林家就夜袭绒花镇,遭到了程砚秋灭门的反击。
想起那个出现过好几次却至今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的黑衣高手,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难不成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不能知道的消息?
可少年却闭口不言了,只道,“希望武堂主能给我个机会。”
说罢,少年便返身回去了,武幸站在后山门口,眼看着机关缓缓合上,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道这个少年,他真的知道背后指使林家的人是谁吗?
武幸有些心事重重的回到日堂,即刻便让人去暗堂找到当初灭门之前,探查到的林家的消息。
手握卷宗仔细翻找,武幸终于找到了年纪对得上的人。
林家主原配妻子病故,为了不影响嫡子的继承人身份,他续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继室,这个继室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可惜的是,她没享到这个儿子的福,难产而亡。
那么,一个没有外家,阿娘去世阿爹不亲的孩子,在林家过的日子可想而知了,虽然不会短他吃喝,可想要再多的也没有,他过的比林家一些有根基的旁系还不如。
林家少主还经常打骂欺负他,这个孩子在暗堂查到的卷宗上写着,名林良,年十,病逝。
现在看来,他不是病逝,而是逃了出来,而林家为他的逃跑盖了一层遮羞布。
看来他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
武幸正皱眉思索,彭雪奡得知武幸从后山出来的消息,连忙赶了过来,日堂在唐飞霜的经营下已经焕然一新,看起来有些声势了。
彭雪奡围着武幸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确认她没缺胳膊少腿后,松了一口气,“阿武,辛好你没事,你不知道,你刚被送回来时候吓我一跳。”
“以后不会如此了。”武幸安抚了他两句,随即将桌上的卷宗指给彭雪奡,给他讲了来龙去脉后,询问道,“你觉得此人如何?可堪用?”
“他若是真的知道什么消息,帮他一次也不费什么事,至于堪不堪用,还要等以后才知道。”彭雪奡拍下定论,“等他毒解了,我去找二长老要人。”
武幸点了点头,两人又就别的话题说了两句,天色便暗了下来,时候也不早了,武幸从后山出来却还没有拜见过程砚秋,她与彭雪奡一说,两人便决定不如晚饭便在松烟院吃。
到了松烟院,汇报了自己的情况,武幸单膝跪地低着头道,“先生又救了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