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落仍旧站在原处,笑道:“我见顾老师似是有些冷,便想再拿一张裘毯与他。”她说着,很自然地走近衣柜,打开,镇定自若地用视线寻找着。却见里头衣衫叠得整整齐齐,旁侧只挂着两件大氅。几乎一目了然了。
苏掌柜竟然主动关心自家公子!卫真十分感动,不过……他道:“公子向来不怕冷,是以他平日里只盖一张裘毯。柜子中,原是备有一张的,不过昨日公子吐血,换下来了。”
苏云落嘴角仍旧上扬,笑道:“想不到顾老师竟是这般抗冻。”
卫真赶紧为自家公子说话:“公子素日里练五禽戏,身体十分强壮。”呃,不过,这回是例外。
苏云落轻轻将衣柜门关上,神态自若地走回来,望一望红漆小盘上的东西,只见是一壶新煎的茶,外加一碟芋头糕。
他们还真是,极爱吃芋头。
卫香早就觉得自己与苏娘子成为了极好的朋友,见状忙拉着苏云落坐在小杌子上:“苏娘子,娘亲做的芋头糕可好吃了。您快尝尝。”仿佛在小卫香眼里,没有什么不好吃的。
方才吃的烤芋头仿佛还黏在喉间,苏云落微笑着,终是难拒卫香的热情,勉为其难地拈了一块芋头糕,送进嘴中。
咦?这芋头糕,竟然做得有些似祖母做的味道。
祖母去世前一段日子,还特地从街上挑了上好的芋头,洗洗切切,捣碎了蒸成芋头糕与她吃。
渭城的芋头个头大,带着一团诱人的香气。做成芋头糕,更是酥脆中带着诱人的香味。她甚是爱吃。只是,祖母身体越发的羸弱,连话都说不出了。到后来,只是躺在檐下,盖一张薄薄的毯子,对她笑。
而今吃到这块与祖母做的味道相似的芋头糕,她鼻头一酸,却是红了眼眶。幸得卫香人小,没注意,卫真奉了茶点,早就出去了。她赶紧用衣袖轻轻掩一掩脸,待酸意下去后才与卫香道:“小香的娘亲,手艺真好。”
卫香笑眯眯的:“听娘亲说,她是跟外祖母学的。苏娘子,您再尝尝。”
却是不能再吃了,还是办正事要紧。苏云落笑道:“小香,苏娘子想与顾叔叔说一会话,小香可以先出去吗?”
顾叔叔睡着,苏娘子如何与他说话?小小的卫香满脑子疑惑。不过,好看的苏娘子如此温柔地征求她的意见,卫香自然不能拒绝。
不过,她出去的时候,没将门关起。
也无事,横竖还有一座屏风隔着。
苏云落赶紧起身,再次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细细地将叠好的衣衫摸了一遍。
没有。
她又将挂着的大氅摸了一遍。
没有。
她失望地将衣柜关好,环视了四周。只见周围密密麻麻的。难不成,他藏在中?很快,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柜中的虽然多,但俱摞得整整齐齐,仿佛主子有洁癖一般。若是有一块纱巾,应是有一丝丝的缝隙。
这处没有,那处也没有。
难不成……
她将视线投到顾闻白身上。
苏云落在小杌子上坐下,细细地打量着顾闻白的身体。而后,她伸手,轻轻地掀开盖着的裘毯。
咦?!呀!
裘毯下,顾闻白的上半身的衣衫竟然没穿好,只松松地拢着,约是他动了,此时露出一半的肩头来,剩余的一半,则被裹在棉布中。
苏云落吓得赶紧扔掉手中的裘被,用衣袖捂紧双眼。她虽然是年纪大了,但是绝对没有窥人身体的癖好。
谁能料到这么冷的天气,他竟然没好好地穿衣衫呢?若是她,定然是里一件外一件地裹得严严实实。
又羞又恼地想了半响,最后想起顾闻白到底还是个受了重伤的病人,还昏迷着,对她干的事,一无所知。这才壮起胆子,伸出两根手指,夹着裘毯,欲将裘毯盖回去。
裘毯重,两根手指没什么力气,左遮右遮,好不容易她才将裘毯盖好,才松了一口气,就对上了一双含着脉脉水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声音暗哑,带着几分旖旎,道:“落儿,我这时候,动不了呢。”他说着,还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苏云落七魂顿时飞了五魂:这顾闻白什么时候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害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她,她可没有要趁着他昏迷不醒而对他为所欲为的念头!
不过,既然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她定了定神,俯下身去,咬牙切齿道:“你将我的纱衣藏到哪里去了?”
她却是忘了,方才她吃了香喷喷的芋头糕,此时的香檀小嘴,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芋味。顾闻白昏迷了许久,滴水未进,腹中空空,此时闻到香芋的味道,不由自主道:“落儿,你方才吃了什么?好香,我好想吃。”
苏云落怔愣了下,吃了什么,她方才吃了芋头糕。呀!她一向十分讲究,吃了东西定然要用茶水漱口,以维持口气清新。可如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直身子,面无表情道:“我方才吃了芋头糕。你受了伤,不能吃这些东西,我去叫人,让他们替你熬粥罢。”
说着便起身要走。
一只手拉住她斗篷的下摆,手的主人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落儿,你可无事?那黄三,可有找你麻烦?”
黄三不仅没有寻她麻烦,还被她的属下教训了一顿。张伯年的死,羊儿峰土匪被擒,这些他都不知道。
苏云落犹豫须臾,最后道:“我无事。”
既然他不让她走,那她便又坐下来:“我的纱衣是不是你拿了,你藏在何处?”
纱衣?顾闻白记得,他好好地贴身放着。想到此,他艰难地抬起手,欲摸一摸衣襟里,却摸到了一片光溜溜的肌肤。
纱衣?那是苏娘子的?外头端着红漆小盘的卫真,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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