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绛河下定决心随温寄柔重回一趟中原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云中城,斜阳寂寂,穿窗而入,映在了空空荡荡的桌上,将桌角的兰花倒映在了墙上。
幽暗漆黑的地底,只有唯一一道昏暗的火光在墙上烧,发出“滋滋”的声响。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流动,没有生命的气息。
未被火光覆盖的地方,有一张石桌。
一双苍白的手搭在石桌上,指甲上的蔻丹依旧鲜艳粉嫩,拥有如此柔软一双手的主人,想必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素白的衣裳上绣着同色的牡丹花,若隐若现之间更显得活灵活现。
她望向墙上的火把,有一些出神。
钥匙和铁锁碰撞的声音在这只有呼吸声的暗室里,显得异常的尖锐刺耳。
一道风忽然吹向了她的脸颊,将她耳后的头发吹得扬了起来。
“既然恨我杀你父亲,何不给我一个痛快,将我囚禁于此又有何意?”
她转头看向风来的方向。
青色的影子背光而来,一时间并不能让人分清。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整个人被墙上唯一的火光笼罩着。
染尘轻轻咳嗽了一声。
本来回了云中城之后,身体在好生修养之下已经变得逐渐大好,可是霹雳门的事却让他回想起了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让他的身体又生气了病来。
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叹,这副身体如今怕是还不如一个弱生,这云中城主的位子,看来也是时候要交出来了。
他在石桌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周茹娘的脸色有一丝苍白,自从无望山被擒,她再次睁眼,便已是这暗无天日的密室,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的时日。
“周茹娘,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为何剥了他的皮?”
她低沉地笑了起来:“周翰白,我说了,你就会放了我吗?”
“不可能。”
周茹娘忽然将身子向前倾斜,原本被黑暗笼罩的她忽然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了火光映着的光亮之下,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
“周翰白,我不怕告诉你,我剥了周怀远的皮,做成了人皮灯笼,并在里面点上了长明灯,长明灯不灭,他的鬼魂将会永生永世困在人皮灯笼里面,不得超生。”
暧昧的距离,周茹娘的呵气声仿佛都能够到染尘的脸上:“周翰白,除非你能够灭了长明灯,找回人皮灯笼,否则你那个对你薄情的爹,将永世不得超生。”
她狂笑起来。
周茹娘的话就如同一把淬了毒液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了染尘的身上,那不知是痛苦还是害怕的感觉,让他的五官一度失去了往常那样清淡如风的气息。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面前这个女人的可怕,他甚至有一些庆幸当初她对于自己的怨恨,让她下定了决心要杀了自己,如果他继续生活在霹雳门,与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在一起,他只怕早就坠入地狱和她一起成为了魔鬼吧?
他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开始咳嗽了起来,脸颊因为连续的咳嗽变得有些绯红。
“那么看来,你一定不会告诉我灯笼在何处吧?”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那么,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为死在你手下的亡夫好好赎罪,至于霹雳门,我自会让它回到它应有的路上。”
身体逐渐恢复了平静,那一刻的愤怒已然消失在了他的脸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周翰白,你会对我儿子怎么样?!”
周茹娘那原本充满嘲笑的脸上突然变了神色,那一刻仿佛胸口有着狂涌的热血,让她瞬间眩晕了起来,她猛然站起身想要冲上去掐住染尘的脖子,身形却停滞住了。
“硄嘡”。
一声刺耳的铁链砸地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房间内,一条壮年男子胳膊粗的铁链紧紧扣住了周茹娘纤细的脚腕,任凭她如何的扭动,她都不能再前进分毫,只得任凭铁链在地上来回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染尘却并未理会她的疯魔,只是站在门口淡淡地说道:“我们终究是血缘,我不会对他怎么样,若是他并未承袭你的恶毒,我自会保他与霹雳门无忧,若他成为第二个你,我不会做事不管。”
沉重的铁门缓缓地关上,门外传来铁链上锁的声音。
那一丝随着门缝透进来的风也随着关闭的铁门变得消失不见。
阴暗的密室,寂静地没有任何的声音。
面色苍白的女子,跌落在了地上,仿佛毫无生气。
霹雳门外的白素已经被佣人们撤下,似乎这个武林中举足轻重的门派已经从前门主逝世的背上中走了出来。
可是大堂之内着的白烛,却时时刻刻提醒着门内的人,门主逝去的伤痛。
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依旧穿着一身素衣,坐在堂上,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一个门内弟子急色匆匆地走进堂内。
少年慌忙站起身,慌乱之中甚至碰翻了一侧的茶杯都无暇顾及,疾步走到弟子的面前,一把拉起了想要向他行礼的人:“如何,可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