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雍也并未在宝塔山躲上一辈子,到了午后,狄青和杨景和二人便被传到知州府上了。
近日范雍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足足消瘦了一圈,气色也不比往日,整个人看着恹恹的;卢守勤在范雍下首,瞧着坐立难安,倒是刘大勇站在厅中,没事人似的东张西望。
范、卢二人瞧见杨景和同狄青并肩而来,互换了个眼神,卢守勤连忙起身,谄媚道:“就等二位将军了,今日范大人召集我等在此,是为商量延州城防一事,不知二位是否已有计较。”
杨景和斜睨二人一眼,只是冷笑,却不说话。
卢守勤见此情状反倒生出几分得意,恰巧又见厅上都监李康伯、通判计用章几人也来了,当即正色道:“想来两位将军也知道,以我延州区区数千人抗击西夏大军,无异于螳臂当车,一味顽抗也不过是城破人亡的下场.....”
杨景和一掌狠狠拍在几案上,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范雍瞧她怒不可遏,开口解释道:“杨统制,这是本官的意思,在下出任延州父母官、即便丢了这顶乌纱帽,我也要保住延州的百姓。”
“是啊是啊,事到如今,若想保住延州,只有举城投降。”卢守勤附议道,“范大人和我,都盼着李大人能顾着延州百姓、前往谈判。”
计用章不以为然,提议道:“若是为保百姓,大可退守鄜州,不必忍辱投敌。”
几人争执间,却见李康伯缓缓起身了,他两步踱到厅上,昂首挺胸道:“臣子死难、而不可出城见敌,二位大人若执意投敌,就请先斩下官。”
李康伯年逾五秩,却仍是清瘦爽朗、精神抖擞,这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将卢守勤喝得一愣。
狄青心中敬佩,声援道:“自延州往东,晋州之下便是东京汴梁,敢问两位大人,沿路诸城可有兵力抗敌?”
范雍闻言低头长叹,又听狄青道:“延州再不济,也有防卫军事、有数千兵力;反之,西夏大军若是深入中原腹地,势必所向披靡、直取东京。我等竭尽全力拖住敌军,还可替后方调兵增援争取时间;若是不战而降,便是置国家危亡于不顾了。”
“至于延州军民的安危——李元昊若想入主中原,总会有所忌惮,不敢擅动百姓。”狄青顿了一顿,转头望向杨景和,笑道:“而我等将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条命早就舍给国家了。”
他傲然而立、大义凛然,杨景和心头怦然,又听他道:“唐玄宗安史之乱时,大将张巡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之际死守睢阳,与叛军交战四百余次、杀敌十二万,阻遏了敌军南犯、守住了江淮地区,保住了大唐的国土。而我等不仅有数千延州军民,更有鄜州、环州诸地三十余万守军来援,自当无所畏惧、拼死一战!”
杨景和也起身走近、与他并肩而立,昂首道:“两位大人若要投敌尽管去,只是出了这道城门,就别怪末将翻脸不认人了。”说罢转身冲狄青道:“我们走。”
狄青向厅上众人点头示意,也转身跟着杨景和往外头去了。
刘大勇尚且犹疑不定,片刻后还是起身向诸位大人告辞,追着杨景和二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