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佛山,拳馆林立,练武耍拳的人很多。
值神州陆沉,不少拳法大家,各地名师,多是奉行开枝散叶、布武天下的念头,旨在强国强种,促成了武行的空前盛况。
除了几大名拳,诸多外省的拳种也随着动荡的世道,跟着各路拳师涌进了广东,而佛山武行便最为繁盛,称得上藏龙卧虎,隐没着不少不显山露水的高手。
如咏春、南枝,这是从福建传入;再有从河南传入的少林拳;四川传入的侠家拳;山东传入的昆仑拳;都能在佛山瞧见影子。
但繁盛有繁盛的好处,也有其坏处。
南北多有差异,本地拳师不乏排外之人,想要在佛山开馆授徒,难免会遭受排挤;加上门下弟子俱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后生,便产生了碰撞,隔三差五私底下得切磋一场,打不过瘾那就摆上擂台。
入了冬,用不了多久就是岁末。
日子一近,多是祭祖办事儿的大日子。
雨势先急后缓,不少武馆的师傅领着一众弟子敲鼓演武,壮壮声势,亮亮招牌。
猝然,一只大脚从雨中赶来,撑着白底黑面的千层底布鞋,脚下带起高高的水花。
缓行间,急风掀起几寸淡青色的衣角,那双脚已停在了街边。
一顶黑伞撑在雨中,伞下人拢着袖子,戴着一顶黑色的圆顶西洋帽,压低了帽檐,遮了半张脸。
但撑伞的却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双手举着,就是个子太矮,两脚掂了又掂,费力极了。
“三姐,要不你先回去吧。”
陈拙抬眼瞧了眼一直磨蹭脑门的黑伞,蹲了下去,扶了扶帽子。
三姐似是个哪吒,脖子上戴了枚银锁,穿着雨靴,头上一左一右用头发扎出两小包,故作老成地道:“郭老爷子叫我来的,说你是用刀的行家,让我好好看看,对掌法大有裨益。”
陈拙沉默几秒,说道:“那可不是小孩能瞧的,小心往后见不得血。”
“我不怕!”
三姐回的干脆。
陈拙听后便不再多说,拿过了对方手里的伞。
“少掌柜,您来了这么些天,也不问问小姐过得好不好,莫不是心里不挂念她?”
他没说了,那丫头反而来了话。
陈拙远远看着东华里,嘴上轻声道:“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有了消息,那才坏事。况且我这人不喜欢嘴上说,只喜欢做,能说出来的多是虚的,做出来才实在……等解决了这些琐事,我再去香江见她,但……她和她肚里的孩子要是有一点差错,我连白莲教一起拔了。”
提及此事,他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紧张。
想他握刀的那天起,几乎预想过往后遇到的一切凶险场面,哪怕是横死、惨死也都早有准备,唯独没想过女人,更没想过孩子。
本想着孤身提刀,在这浑浊世道里杀出条血路,可世事无常,半路跳出个女人。
三姐莫名咯咯一笑,露了几分孩童的天性,“你和小姐还没成亲吧?也不害臊!”
陈拙脸皮一颤,置若罔闻,转着话锋,“这东华里瞧着好像是富户所居,主人叫什么?”
三姐回道:“李玉堂,似是香江那边的商人,在此置办的产业。听教里的弟兄们说,此人非但不是坏人,还是个大善人,此次也是受人胁迫,情非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