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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中反间范增遭黜

第七十七回中反间范增遭黜行诈降纪信被焚3

【项伯一席话,真可算作落井下石。半路上所听到的那一首歌,明明白白是催命符。】

虞子期教收了东西上马,众人依原路回到楚营。虞子期独自来见霸王,把经过细说了一遍,道:“断无半点编造。”霸王道:“他乃寡人亚父,岂肯叛我?”虞子期道:“海水难量,人心莫测。想那张耳、陈余,当初也相敬如父子,相交比刎颈,后来,只为救援的事便翻然成了冤家。今日事及亚父,难道就不会?”霸王听了,也自疑心起来,口里却道:“许是刘季设的奸计,未必可信。”虞子期道:“俗谚道:‘明枪可躲,暗箭难防’。如等事发,则追悔已晚。”霸王道:“未见迹象,不可胡乱猜疑。”

当夜,霸王请项伯过来,将事说了。项伯道:“人心隔肚皮,真假两难知。亚父功高权重,臣便有怀疑,又如何敢说?”霸王道:“只管说来。”项伯道:“汉王受困城中,理当惶恐不安。今不闻其怯,反见其狂,此中原因,大王细想便知。”霸王道:“莫非真有勾结?”项伯道:“据臣看来,十之有八九。”霸王道:“叔父之言,亦多猜测。”项伯道:“明日一早,亚父必来催战。”霸王道:“为何?”项伯道:“好多削我军力,以使其计能成耳。”霸王听了大怒,骂道:“这老匹夫,安敢如此?”当下怀疑之心,便起了十分。

却说范增见霸王听信传言,弄得军心不稳,心中甚感惶恐。便欲谏说霸王,教他引兵攻城,以此鼓舞士气。这日,辰牌

已后,霸王正坐帐中,范增掀门直入,开口便道:“城中军心渐乱,正可乘势攻打。”见霸王不搭理,提高了嗓门道:“唯加力攻打,方可促刘季投降。”却听霸王“哼”了一声,喝道:“只恐城未下,寡人之头早已不在项上矣!”范增一怔,直瞪瞪望着霸王,张口问道:“大王何故这般说?莫非是疑老臣与刘季有私?”霸王阴着脸道:“有私无私,你当心知肚明,还用寡人来说破么?从今日起,军中之事,再不用劳烦于你。”范增听得,好似冰水浇身,顿觉那心直凉到了脚底。呆了半晌,知君臣间的隔阂已无可弥合,乃涕泣叹恨道:“天下事已大定,请大王好自为之!臣老矣,愿乞骸骨,而归卒伍。”霸王道:“你奉事寡人数年,功绩极多,寡人不忍加罪于你。你今便收拾行囊,回家养老去吧。”说罢,一拂袖,转入内帐去了。范增老泪纵横,站立片时,长叹一声,走出大帐回到住处,与身边心腹之人道:“我本尽心为楚,大王却疑我有私。此非我一人含屈,乃是西楚之不幸!”遂教收拾行囊,带上数人,连夜上路。

几个人晓行夜宿,自往彭城去。一路上,跟随的人都不敢多言语,只怕不小心说漏了嘴,使自家主人不快。范增心情郁闷,又没个人来排解,那口怨气堵在胸间是一天比一天沉重。行到萧县,忽听得田埂边,有人嘲歌。众人便住了脚听时,那歌唱道:

智术超众兮功难成,奋身为主兮人不赏。怏怏东归兮颜无光,忧忧郁结兮命难长。

范增听得真切,与众人皆吃一惊。再看人时,已倏然不见。范增只觉得胸口疼痛,五脏俱沸,当时一阵晕厥,差些晕倒。众人急忙扶住,投到店中看时,背上如粟米样已长出疮头来。有识的

道:“此乃背疽,非扁鹊不可救也。”再看范增,口渴烦躁,浑身酸痛,未有一时,寒热加剧,一病不起。有人出去寻了医来,吃了一副药,也不见好转。众人束手无策,唯伴在身边哭泣。捱了一夜,到得第二天早上,一口气没接上,众人看范增时,手垂床沿,早已离了人世。说到此处,作的亦觉心酸。想那范增忠心一片,辅二位主人叱咤天下,最后却落如此下场,怎不令人叹息?后唐人周昙曾有诗叹道:

智士宁为暗主谟,范公曾不读兵。平生心力为谁尽,一事无成空背疽。

范增亡时,年已七十四岁,正当四月之末。跟随的人大哭了一场,买了口棺材,把尸身收殓了,送他老家居巢入葬。且有人到荥阳,报与霸王知晓。

霸王得知范增死讯,当时问随行之人:“亚父生前可曾埋怨寡人?”那人道:“并无埋怨,只在离开大营时说了句:‘非我之屈,乃楚之不幸也’,路上一直未开口说话。”霸王呆想了半日,心知中计,懊悔不已,乃差人赶去居巢,在旗山下择高阳地,将范增重新安葬了。冢之旁边,掘水井一口,号作亚父井,供吏民祭拜。后人念其忠心,更造亚父祠与庙。今亚父井仍在,亚父祠庙却早已不存。

霸王见范增已死,方知传言等皆是汉营使的离间之计。乃召龙且当面抚慰道:“寡人误中诡计,使伤一股肱,甚觉懊悔。卿当安心事楚,勿生他意。”龙且拜道:“臣事陛下数年,虽不具才能,然赤心尚存,金石不改。”霸王大喜,遂令收回龙且、钟离昧、周殷三人监军,各赐金一千斤;立项伯为军师,凡一应大小国务,皆由管理。心中痛恨汉王,于是催趱军士四门攻打,一日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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