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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施诡计屯长揭竿

第三回施诡计屯长揭竿夺郡县陈胜称王3

【前面数千字,无他,只为此刻一件事——杀掉两尉。杀两尉如夺山顶,一成功,余事做来,势同破竹。】

却说武臣、邵骚两个暗中窥得,忙来告诉陈胜,道:“众人对所编的话,已然深信不疑,今只须二位领头,必都跟随。”吴广道:“时机已到,断不能错过。”陈胜大喜,即与吴广将十数个交好的壮士偷偷叫唤到身边,陈胜道:“我等按令,一月内须当赶到渔阳,如今却被大雨阻在了这里。眼见得期限将失,性命早晚不保。我待去请将尉,求他放我众人一条生路。”十数人都道:“你一人去,难免碰壁。不如我几个一齐去说,人多势众。”吴广道:“说的是。”陈胜遂引了众人,来找高能、艾虎。

走到中间大帐前,吴广道:“待我先进去。答应便罢,若不答应,众人再一齐去说。”陈胜与十数人便在外面等。吴广伸手掀开帐门,一眼便看见高能、艾虎,正坐在帐中对饮。原来这两个将尉,皆是嗜酒如命的主,正当怪怨这差使天天要赶路,吃不得尽兴酒,恰逢大雨阻道,无法前行,反正与己无干,便索性把诸事都推给陈胜、吴广去办,自顾呆在大帐内喝酒。每日都是从天亮一直喝到傍晚,醉倒了睡去,醒来又饮。此时已喝到八分醉,兀自还看得清人。

却说那两个将尉正当坐帐中对饮,忽见吴广进来,便问何事。吴广道:“此去渔阳,期限已失,众人不愿赴死,特让吴某来求请二位将军。”高能眯缝着眼道:“求请甚么?”吴广道:“请两位将军网开一面,放众人各自散去。”艾虎一听,便喝道:“胡说!我二人奉命押送。放走了尔等,如何回去向郡守交代?”吴广叫道:“将军放了众人,至多受些责罚,而我等去了渔阳,却要被斩首。二将深知秦法,怎可为了自己,置九百人性命不顾?”艾虎听了骂道:“你这厮,怎这般跟我说话?端的无礼!”吴广道:“我好言来请,你却反要骂我。罢,罢,罢,既如此,吴某也不再相求。”转身便要走。艾虎道:“你去哪里?”吴广道:“这就带了众人离开这里。难道还要赶去渔阳送死不成?”艾虎骂道:“你这厮好是大胆,竟敢煽动众人逃跑!”绰起鞭来,朝着吴广身上便打。吴广奔出帐外。艾虎大怒,焦躁起来,将鞭子往地上一扔,拔剑追出,照定吴广后背便刺。吴广往左只一闪,躲过那剑,一转身,即将艾虎手腕抓住。艾虎虽是个武夫,却架不住吴广力大,况他又正醉中,如何争抢得过?当时吴广夺下剑来,起手只一挥,早把艾虎斩为两段。陈胜见吴广得手,大叫道:“反了罢!”引了武臣等人冲进大帐。高能听得外面风声不对,正待站起身来。众人一拥而上,你一拳,我一脚。再看那高能,口里吐着鲜血,倒在地上不动了。可怜两个押送官,瞬间化为乌有人。正是:鬼要来相搀,挣扎也徒劳。

且说陈胜、吴广杀死二尉,即将九百人一齐召集到面前。众人看见地上高能、艾虎尸首,无不惊骇。一时里,又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正待议论,只听陈胜道:“我等为雨所阻,已然失期。而依秦法,失期当斩。纵使未被斩首,戍守者也当十死六七。天底下,哪个肯将自己的命,就这么白白送掉?大丈夫不死则罢,死便要死得轰轰烈烈。我陈胜,今愿作个领头之人,带诸位一起共图大计。事成,则封王拜侯,坐享富贵;事不成,也不过一死。”众人道:“我等村夫农人,只配操劳辛苦。今但能不死,便属庆幸,哪里还敢奢想甚么富贵?”陈胜道:“尔等休要自灭了锐气。俗言道,瓦片尚有翻身日,何况人哉!”众人道:“话虽在理,却是这王侯将相离我等实在太远。”陈胜奋然说道:“王侯将相真有种么?”只见一人挺身而出,大叫道:“有两位大哥带领着,我等还犹豫他甚么!”陈胜看时,乃符离人葛婴,身高近八尺,膂力过人,且广有智谋。众人见了,便都道:“愿听陈屯长号令。”陈胜大喜,遂于营外筑立起一座土坛,令众人皆袒露右臂,跟着自己发誓。誓道:

秦无道,祸害人民,以兵内兼六国,外攘四夷,轻行杀戳,死人如乱麻。二世即位,残骨肉,戮将相,,太白再经天。庶人之富者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男子力耕不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竭天下之财而奉其政,以致海内愁怨,民不潦生。陈胜闾左,愤秦之凶恶,应天而起,大集义兵,誓欲铲除暴君,拯救黎民。聚我辈者,共举大旗,恢复故国。若有违背,当受天诛!

盟罢,用那两个将尉的头,祭了天地。为依从百姓之望,对外乃诈称是公子扶苏和项燕的人马,号大楚军。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则为都尉。此时,雨水早已退尽,地也干了,吴广道:“今日既已举事,便当迅即动手。先攻大泽乡,待壮了势力,再去打蕲县。”陈胜道:“说干便干!”当时众人皆去不远处那山上,斩木为兵,揭竿为旗,跟着陈胜、吴广,杀奔大泽乡来。乡内本无军马,只有些个护邑乡勇,突然之间,如何抵挡得近千个不要命的猛汉?没半个时辰,便教攻拔了。

陈胜张榜安民,在大泽乡屯扎下后,即开始招募人马,一面请来工匠,打造军器。楚地百姓多半仇恨秦国,今闻项燕复出,无不欢欣,纷纷响应,只三日,便有数千人前来相投。陈胜见人马已壮,即与几个头目商议,要去攻打蕲县。葛婴自告奋勇,请为先锋。陈胜道:“若能取来蕲县,令你为校尉。”葛婴欢天喜地,即领了一千余人,来打蕲县。

蕲县令彭尧帐下,有守兵三百,当下听得禀报,大怒,就衙前点起人马,要出城迎敌。功曹召欧谏道:“贼众我寡,强与交战,难免吃亏。不如凭城固守,等待援军到来。”彭县令道:“一帮村农,打得甚么紧?让本县出去杀一场,捉他几个回来。”召欧再三相劝,彭尧哪里肯听,引了三百兵,飞奔出城。才在东北路口将队伍摆开,却早望见葛婴引了人马到来。当下两边相对,彭尧见葛婴手下,都将锄头、钉耙来作军器,心中暗笑,口里大骂道:“汝等贼寇,好是大胆,竟敢来本县撒野!我今已准备下绑绳在此,定要生擒活捉了你这伙反贼,解赴咸阳,碎尸万段!”葛婴对面听了,也不搭话,手提长刀直出阵来。彭尧令县尉出马。斗不十合,县尉力怯,只待要走,被葛婴刀起处,挥为了两段。

彭尧见县尉被斩,大吃一惊,与三百兵皆倒戈而走。葛婴领众追赶,投降的十有七八。彭尧见势不妙,也顾不得家眷,匹马一人奔南阳去了。葛婴大获全胜,着人飞报陈胜。陈胜闻听大喜,及至蕲县,即封葛婴为校尉,加拨两千人,令率众往取蕲县以东。葛婴欣然领命,引了人马径向东进。不到一月,便连下銍、酂、苦、柘、谯十余座城池,声势大震。又一路招兵买马。比至陈县,已拥有战车六七百乘,马军一千多,步兵数万人。

却说陈胜得了蕲县,秋毫无犯。四方贤才良士闻知,纷纷前来投靠。有孔子八代玄孙孔鲋,字甲,博通经史,时正隐居蕲东,教授弟子,听得消息,径直来投。陈胜与他相语半日,大惊道:“不愧是夫子后人,端的才高齐天!”当即拜为博士。又有一个铚县人宋留,一个汝阴人邓宗,前来相投。陈胜见二人弓马娴熟,武艺精通,甚是欣赏,便将身边数千人马皆交与调练。这日,葛婴差人送来捷报,陈胜欢喜,就厅上置酒张筵,同吴广等几个心腹把盏相贺。席上邵骚说道:“自古成大事者,初起之时,必当先立根基。陈郡地处要冲,四通八达,且城池坚固,粮米充足,若能取将来,北可攻齐赵,南可定荆楚,再使一将径直西进,下荥阳,破函谷,则灭亡秦国,当非奢望。”陈胜大喜,遂令葛婴进兵陈县,又教吴广引数千人马前往接应。

却说陈县乃陈郡郡所,有数千军屯于城中,听得葛婴引人马到来,郡丞王双忙与长史廖贤、都尉胡实等人商议。胡实道:“贼徒虽众,终为乌合。给我三千兵马,定杀他个片甲不留。”廖贤道:“我闻蕲县,只半个时辰便教贼打破了;怎可小觑?且这一路过来,愈发壮大,如入无人之境。我陈郡能有多少人马?况今郡守、县令又都不在,势难迎敌。依着我说,不如投降。”胡实自恃勇力,道:“我等皆为朝廷命官,岂肯自取其辱?胡某宁愿战死,也不降贼!”王双亦道:“今日只有死战。”当即点起三千兵,留廖贤守城,自与胡实出城迎敌。

行至丽谯门,正遇葛婴引军杀到。王双列成阵势,胡实策马绰刀而出。葛婴车上骂道:“前面十余城,皆闻风而降。你这秦狗,怎还敢迎敌!”胡实喝道:“大胆狂徒,安敢逆天造反!”骤马舞刀,直取葛婴。葛婴大怒,挺手中刀来迎。斗有二十余合,两下人马向前混杀,喊声大震。葛婴军虽众,却大多是农人,比不得秦兵训练过,两边交战,从中午杀到申时,难分胜负。只见东南路上一派喊声,奔来一彪人马。当先一将,手执大斧,身骑劣马,引军千余杀来。却是吴广手下将田臧,领了前队人马赶到。王双见了,急忙分出五百兵来迎敌。交马不及十合,被田臧奋力一斧,王双尸横车内。五百兵皆惊走。田臧引军,直杀到丽谯门下。正待攻城,却见城上有人大叫:“休要攻打,我等愿意献城。”少顷,便见城门大开,廖贤将田臧迎入城中。

那壁厢胡实与葛婴恶战,被敌八面围住。忽然义军中有人高叫:“陈县已被攻破了!”秦兵听得,士气顿挫,四散奔逃。葛婴大呼:“你已力尽势孤,还不早降!”胡实叱道:“我堂堂秦将,安肯降你等反贼!”奋力冲突,如何得脱?死在了乱军当中。葛婴杀尽残兵,恰巧吴广亦到,二人并辔入城,飞急报陈胜。

两天之后,陈胜领中军来到。吴广将经过叙述了一遍。陈胜听罢道:“真好一场厮杀!”先释廖贤无罪,教去蕲县做县令,重赏葛婴、田臧等将。

邵骚谏道:“陈县既定,征伐可矣。”陈胜道:“愿闻。”邵骚道:“陈县向南,均为楚国故地,民皆剽悍,素不服秦治。可先夺来,以作根本。”陈胜点头,即唤葛婴道:“差你去,我最放心。”乃令葛婴将两万人马,往略淮南。葛婴领命,拜辞去了不提。

陈县既定,自当要有给赏。次日,即杀猪宰羊,大饷士卒。然后开仓赈济百姓,军民无不欢悦。又听吴广、邵骚之言,招贤纳士,网罗人才。没几天,便有个名士来投。乃上蔡人氏,姓蔡,名赐,博学多识,广有智谋,因不满秦政,辞官不做;此刻径来相投。陈胜听过说话,大为欢喜,当场赐作房君,共论天下之事。蔡赐道:“陈境内有一贤士,不知此人是否还在。”陈胜问是谁,蔡赐道:“乃本地陈县人,姓周,名章,字。”陈胜道:“此人如何?”蔡赐道:“这周,初在项燕军中为望日,后跟随了春申君,虽未带过兵马,却有大将之才。将军既有灭秦大志,何不罗致到幕下?”陈胜道:“此处竟有这等人。”遂派人去乡中寻问。访得他在南山脚下隐居。陈胜令武臣前往拜请,周却不过,便来相见。陈胜与论兵法,周有问必答。陈胜大喜,即视为心腹之人。周荐了两人:一个是魏人周市;一个是砀县人张贺。陈胜见二人皆能能武,就聘在军中为校尉。数日后,又有一老一少来投。两个都是大梁人:年长者姓张,名耳;年轻那位,姓陈,名余。陈胜素慕这二人,只是未尝得拜,今见来投,自是喜出望外,便亦与蔡赐一般,留在身边为谋士。自是陈胜麾下,武齐备。

却说陈胜得了陈县,开仓赈济,甚得人心。陈地百姓,十数年以来,饱受秦人欺凌,今见有英雄起头反抗,自当拥戴。乃由豪杰、父老出面,推举陈胜为王。陈胜道:“陈胜引众起事,只为替天行道,岂是想要称王;今若自立,恐遭天下非议。”众人道:“将军身被坚甲,手执锐器,伐无道,诛暴秦,复立楚国社稷,存亡继绝,论功论德,合宜为王。且监临天下诸将,不用王令岂可?愿将军尽早立为楚王。”陈胜询问左右,除了张耳、陈余,诸将皆都拥护。陈胜大喜,便点头答应。遂择吉日,命人就陈县南门外,筑起高台。诸事齐备,多官整设銮驾,众武迎请陈胜登坛,孔鲋恭上王印。陈胜受了,乃取国号为张楚,当是张大楚国之意;以陈为都。武各官高声欢呼,拜舞礼毕,等待加封。陈胜平地而起,从一介草民忽然成了楚王,自然喜极,于是大封部下。吴广同谋,功劳最大,拜做大将军;孔鲋为太师,蔡赐为上柱国,邵骚为司徒。封葛婴、武臣、周为将军,张贺为陈公。其余各拟功大小来定爵位。唯独张耳、陈余两个,没附和陈胜意图,未被重用。

陈胜既为楚王,遂修表数道,令流星快马传递至各处。一道发到东城。葛婴接得看了,惊得这位虎将魂飞魄散。有分教:陈王筵上,血肉横飞。只因好心反招杀身祸,听命却成受冤人。

到底是何缘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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