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此处不是长待之地,你们是谭无义的嫡系,这里可都是你们的仇敌!”陈六子向叶枫之挥挥手,意兴阑珊地说,随后,便转过身去,不再回头。
“陈前辈,我已将你在此处的详细飞鸽传信给了姑姑,我想,她不日就会来找你的。”叶枫之对着陈六子的背影说了一句。
陈六子身体抖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走吧,小姐,你的心愿也了了。”周子博上前一步对叶枫之说道。
“可是,我想……”叶枫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向着丁奎微微一笑道:“丁前辈,再见了!”就像一个邻家的小姑娘出门前与邻居告别,说完,便蹦蹦跳跳的跟着周氏双雄走了。
远远地还有悠扬的歌声传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清越动人,隐有金石之声,是小姑娘叶枫之在唱歌。
“六儿,可还好?这小丫头,真是古灵精怪,搞得我都想生个女儿养一养。”丁奎向着陈六子说了一句。陈六子罕见地没有怼他,惹得丁奎感到非常无趣。
“六爷,丁爷,我家老爷请两位过堂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范夫子家仆的话,将这沉默打破。
“好,头前带路。”还没等丁奎有所反应,陈六子已经接口说道。
等他们来到范夫子宅邸的时候,发现陆鸣也在。这个官长,今日却是一身戎装,正在范夫子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搓着手,唉声叹气中。范夫子还是那一副常年不变的表情,慢悠悠地饮着杯子中的茶水。
陈六子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然这陆鸣往日都号称自己是儒教门下狗,讲究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丁奎向范夫子见了礼,陈六子大剌剌的一站,直接对陆鸣道:“怎么?陆子忧,谁这么大胆子,用火烧你的屁股了?”
陆鸣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陈六子,说道:“差不多了,我的陈大爷,淮南节度使牛大力率军十五万,已破吉水、武陟、蒲阪三城,剑南道北方四镇已破其三。如今大军围困平卢,要是平卢再破,剑南可真是就无险可守了,这世间的最后几块净土又要消失一块了。”
“这是何时来的军报?”陈六子说道,
“虽说是刚刚接到的军报,但是我们距离前线有五百里之遥,飞鸽传也要半日,更何况我们是丝毫不受重视的边陲小城,根本没有这个待遇。按照以往惯例,这军报应该是至少两日前的。你也知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更不要已经过去两日。”陆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想想也是,他本不过是边城守备营的小小将官,如今虽掌握一城之地,也不过几千兵马而已,乍听说北军南下,而且十五万之众,难免慌了心神。
“陆官长,你先别慌,牛大力距离你还远着呢!”丁奎劝了一句,接着又说道:“这牛大力十几年来,都是出工不出力,让他打仗只是在边境搞一场军事演习偏偏谭无义就了事,今日里为何下这般死力。十五万兵马,想来应该是那老小子的全部家底了,他如今应该也有五十多岁了吗?这身强力壮的年轻时代是个老油条,如今突然如此勇猛,难不成谭无义给他吃了谁家的大力丸?”
“事出反常必有妖,丁校尉,你在京城经营多年,应该有些手段,还要烦请你查一下,看是不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范夫子说道。
“如今我们并没有接到崔相公的动员函,想来前方战事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过我们也要尽早做好准备,子仲,自明日起,你先将城门吏的工作的放一放,将我们的士兵组织起来先训练一下。”范夫子开始有条不紊的分配工作。
“丁校尉,还要麻烦你去一趟平卢,看看前线情况究竟如何?”范夫子对丁奎吩咐道,丁奎的身法快过奔马,五百里距离一日便可到达。
“好,兵情紧急,属下这就出发。”丁奎应声道。
“小心,一切以安全为重。”范夫子又说道。
“军师放心。”“心”字话音未落,人已经如离弦之箭弹射而出,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屋宇之间。“子忧,你迅速派人清点军备、粮草存,我们边城的家底积累了这么多年,也还是要做到心中有数。”
“好,学生这就去办!”陆鸣听范夫子一条条安排有理有据,心中大定。
“子仲,你留一下,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范夫子叫住准备离开的陈六子。
“军师,还有何吩咐?”待陆鸣离开后,陈六子问道。
“我想向江湖传一则消息,就说当年韦将军并未身死,当年只是重伤昏迷,如今终于清醒过来,就在这边城。”范夫子目光灼灼,看向站在身前的陈六子。
“诡计?”陈六子面无表情,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这难道不是妙计?天下
苦谭无义久已,只是他势力过大,没有敢登高一呼而已。如今,牛大力将破剑南,天下人已退无可退,正是触底反弹之际,我们借将军名声,登高一呼,必从者云集,到时候……”范夫子语气中像是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到时候,这天下不就是你范钦若的了吗?”陈六子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范夫子的头上,他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子仲,你这是什么意思?”范夫子说道,言语中的兴奋之色完全消失了,好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的意思军师应该明白,我一介粗人,不会说什么心机之言,若军师真是为了这天下人,我陈蛟愿为您赴汤蹈火,百死不悔;若您只是为了这天下,那我可能就是您的绊脚石了。”陈六子慢慢地说道,声调铿锵,像是带着某种决心。
“哦?”范夫子的眼睛眯了起来,杀机一闪而逝,“老夫如此做,肯定是为了天下人,这天下有什么好的,龙床未必会有我这房床榻舒服。”范夫子接着说道。
“既然是为了天下人,那我们就不应该骗天下人,韦将军虽从如今的消息看是生死不明,但在天下人的心中,他已经死了二十年了。既然已经死了,我们何必去打扰他安眠。我想只要向天下透露您在这边城,想要拉起一方势力应该不会太难。”陈六子突然躬身行礼,向范夫子说道。
“起码我陈蛟,愿为军师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