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杜中宵依然来到韩家脚店,与韩练一起去买酒糟。
到了脚店门前,韩练早早等在那里。见到杜中宵到来,韩练指着身边的一辆板车道:“我今日特意借了这辆车子,我们多买一些酒糟,多制一些酒。这两日名声传开,多有特意到店里买酒的,都是几斤几斤地装回去。再是一天几十斤,却有些不够卖了。”
昨晚想了一夜,杜中宵整个人开朗了许多,看着车子笑道:“如此最好。等过些日子赚了钱,我们自己买一辆车,再买一头驴,便不用如此辛苦。”
韩练听了不由大笑:“如此最好。贤侄既然如此有妙法,自然就该大做。每天几十斤酒,不过是糊口而已,能当得什么?做得大了,赚了钱,我们也开一间酒楼。”
“好,便是如此说!”杜中宵一边说着,一边去拉板车。
这个年代的车子都是木轮,拉起来分外吃力。韩练取了一条襻出来,在旁边挂住,帮着杜中宵。
到了“姚家正店”门前,唐主管早早等在那里。见韩练和杜中宵两人拉了车来,唐主管笑道:“你们有了从酒糟中制酒的妙法,几天便就大弄,今日倒拉了车来。韩兄,这两日我有闲,也到你店里吃一杯酒。听人说起,你们从酒糟里制出来的酒,格外有力气。”
韩练笑着道:“应该的,应该的。主管来,别的不说,酒肉是应有尽有。”
一边说着,韩练一边在心里叫苦。本来想从酒糟中制酒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却不想才没几天时间,便就传得人人皆知。说起来这事情瞒也瞒不住,有酒禁在那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卖酒的人家。你这里卖酒,不说清楚来源,生意如何做得下去?
唐主管叫了两个小厮出来,给韩练和杜中宵称了酒糟,装在了车里。
正算钱的时候,突然从远处来了一男一女两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看见装酒糟的车子停在这里,张口就骂:“这些赚黑心钱的贼,今天倒是拖着车来拉酒糟了,良心被狗吃了吗?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全靠着酒楼里倒出来的酒糟糊口,都被你们买了去,我们吃什么?这钱,你们赚得如何安心?”
听了这话,唐主管不由皱起眉头,吩咐小厮把人赶走。
杜中宵看着两人被赶到清晨的浓雾里,莫名觉得心口一痛,不由皱起了眉头。
几天之前,父亲也是早晨抢酒糟糊口的糟民中的一员,靠着酒楼倒出来的酒糟才存活下来。这几天只顾着从酒糟中蒸酒赚钱,却是忘了他们。
这两人或许是夫妇,虽然说的有些难听,但只怕是不得已。或许,他们家里有嗷嗷待哺的孩子,等着他们拿两把酒糟回去,聊以为生。或许,家里还有老人……
杜中宵不敢再想下去。自己的这门生意,会不会断了许多人家的生计?
一边胡思乱想,那边韩练与唐主管算过了钱,两人一前一后拖着车子回到杜中宵家里。
韩练走后,杜中宵把酒糟上到蒸锅里。想来想去心中不安,便让父母看着蒸锅,自己出了门。
经过了这些日子,父母已经能够照看着蒸酒。这本来就没有什么难的,只要看着灶下的火,接酒的桶满了换桶即可。从酒糟中蒸酒,最复杂的酿酒过程略了过去,工艺极为简单。
在外面溜达了一会,杜中宵不知不觉来到了韩家脚店门前。
此时没有客人,小厮顺儿正收拾桌凳,韩月娘则趴在柜台上整理账目。
见杜中宵进了店里,韩月娘抬起头来道:“哥哥来了。吃了早饭没有?若是没有,我端来你用。”
杜中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随口道:“用过了。”
一边说着,一边到了柜台边,看着韩月娘在那里翻账本。
韩月娘翻了一会,便抬起头来:“哥哥心事重重的样子,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也帮着出出主意。”
杜中宵叹了口气:“也没有什么。就是今日到‘姚家正店’买酒糟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两个穷苦人,因我们买了酒糟,他们少了口食,在那里辱骂。我想虽然我们买酒糟没有过错,但少了那些糟民的口食也是实情,因此烦恼。”
韩月娘想了一会,展颜笑道:“这有何难?以后再去买酒糟,便从卖的钱里取些出来,买了米煮粥送去。我们买酒糟制酒,在那里施粥还给别人,岂不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