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客没有接话。
即便不是奴婢，但要做一个世家大族嫡子的正妻，那也是遥不可及的吧。
她想到了什么似的，最终眼神暗了暗。
出身就像是一座大山，横在她和孙瓒眼前的，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翻阅的鸿沟。
时间一晃已经入了冬。
孙瓒在秋闱中了
放榜后的孙府好好热闹了一番，郑兰时也送上了价值千金的贺礼，只不过在孙四爷严重，他还是抠搜了些，当着面损了他几句，让他少说也将他珍藏的那株南海红珊瑚树拿出来，才勉强算得上有点诚意。
雪客自九月便住进了郑府。眼下已经习惯了在此处的日子，郑兰时大多时间都在外行商，因此她的身边只有几个丫鬟，一来一回，反而比在孙府还闷上了许多。
这日下了雪，丫鬟给她披了一件大红色的狐狸毛披风：“小姐，这一转眼马上就要到年关了，您不写信去问问爷什么时候回来吗？”
雪客紧了紧披风：“他哪里需要我问，自然有的是人惦记着。”
话音刚落，门外院子里就传来了少女熟悉的声音。
“雪客，快出来看，下了好大的雪！我特地给你带了绿豆冰糕！”
雪客无奈地笑了一声，推开门去，冲着外头的孙玉珠喊：“哪有人冬日还吃绿豆冰糕的，我又不是你。”
孙玉珠今日穿着意见妃色带毛领的斗篷，显得整个人都特别娇俏可爱。
“就是偏偏要冬日吃冷食才有意思嘛，快来。”她伸手拉过雪客两人一起在院子里的凉亭里坐下。周围的雪已经小了很多，地面上积起来的雪大部分都已经被下人闷扫开了，因而地面还有些滑，木上倒还挂着一些。
雪客路过的时候从树梢拢了一些，在手心撺成了一个雪球。
“你这一大早过来，总不是专程叫我陪你在这雪堆里乘凉的吧？”雪客调侃她，用手中的雪球贴了一下她的脖子，懂得她直跳脚。
她撅了撅嘴：“你总是这样想我，我来还不能是来看看你，你说你，这都多久没去孙府找我了，是小姐的日子过得太舒心了，都不愿意同我玩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眼神还是一刻不停地向四处打量。
雪客知道她在想什么，抓起她带来的绿豆冰糕塞了一口，顿时被冻得手脚都缩在一起。
孙玉珠笑她，她就直接怼了回去：“那你今日可要拜拜跑一趟了，那个没脚的鸟还得在南边再飞一会儿呢他倒是好，惯会避寒的，也不知是真在做生意，还是到处溜达着玩去了。”
孙玉珠听雪客这样说郑兰时，有些不埋怨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聊天的功夫，丫鬟已经将火炉端了上来，顿时四周就暖和了起来，炉子里的火烧得旺，在眼前噼啪跳了一声。
“三少爷他”雪客冷不丁忽然提起。
孙玉珠瞧了她一眼，跟着她一起，将双手放在火炉上方暖手：“三哥哥他明年就要进京了母亲的意思是，等定了官职在定亲也不着急，不过老太太有些坐不住，已经相看了好几家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偷偷去打量雪客的眼神。
“不过你放心，我三哥哥一个都没去见，连我都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雪客不接下她的话，倒是提及另一件事情来：“前些日子听说闽浙总督家中派了人过来，可是有与你议亲的打算了，你打算如何？”
提到这一茬，孙玉珠的神情立刻暗淡了下去：“你别说了，前些日子才为了这个人的事情，与母亲大吵了一架，你都没敲过他那长相，尖嘴猴腮的吓死人了，我怎么可能嫁给他呀”
雪客知道她心里还在想郑兰时，只是又不好点破：“虽然我也不该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套来劝你，但你如今这样也不是办法，日子是你自己的，就算是你真铁了心不想嫁给对方，也该尽早说才是，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于其他人而言，那位确实是良配了，为人的风评也不错，我先前拖郑兰时打听过了，虽说相貌平平，但人品学问和脾气，都是极好的，想来你二爷和薛二奶奶都是仔细为你考虑了的”
可孙玉珠就像是没听到她后面的话似的，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问：“你问你哥了？你哥怎么说？他有他有说什么么”
雪客看到她眼中闪烁着的希望，实在是不忍心打击她：“你知道的，他并非良人。”
孙玉珠抓着她的手顿了顿。
“你又怎么知道他不能是”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让人听不到。
“嫁给一个商人？士农工商，商者最下，从此往后子女都不能走仕途，外头的人又会如何说你不会不明白”
孙玉珠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下来。
外头雪又下了起来，飘飘洒洒地宛若他们二人此刻凌乱的思绪。
突然孙玉珠抬头问她：“你就是这样想的，觉得商人出身不好，所以才不愿意跟三哥哥在一起”
雪客被她噎住了：“不不是这样的”
她看向外头，雪越来越大，白茫茫地将她们二人来时的脚印都纷纷掩盖了起来。
“三少爷是人中龙凤，二爷和二奶奶的希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我不应该这样自私一辈子很长儿女之情较之太短太短了，总会过去的”雪客喃喃着。
听她这样说的孙玉珠有些生气。
将手中正吃着的糕点一丢：“好呀，今日我算是白来了，亏你是这样胆小的人，从前当是我看错了你了。你不是要死心么，我这就去跟我那个傻哥哥说去，就说你看不上他，这辈子都不会与他在一起，叫他别傻了！”
说着，孙玉珠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可她刚迈出一步，就被后头的人拽住了裙角，等她转头一看，却见雪客红着眼眶，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