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生肘腋,断浪完全不知所措,不懂闪避,只懂大叫∶“哇。水淹大佛膝哪。”
事实上也无从闪避,盖巨浪之高之猛,迅即淹沒整个佛膝,当然佛膝上的凌云窟亦难幸免。
聂风饶是身手敏捷,亦难避此凛然天威,给巨浪当头打个正着,身形再难稳持,当场与断浪被怒涛一并吞噬。
两个小孩齐被卷进江中,江水仍是一片惊涛骇浪,此起彼伏,聂风身处如此恶劣形势,依然不忘断浪,一手紧抓着他,以防他给冲走。
在这生死关头,断浪只感到聂风握着自己的手如此的紧。他自出娘胎以來,除了断帅因斩不开的父子血缘对他关怀外,世上其他仅会像那群村童般取笑他,蔑视他,可是眼前的聂风虽属萍水相逢,此刻却无私地对他施以援手、关怀,断浪虽才八岁,也明了聂风一番热心,私下暗自感动。
然而适才巨浪势狂未竭,一道刚退,一道又來。浪关一涌,朝天一冲,两人身不由已,复被浪涛抛上半空。
巨浪滔天,这次卷势更猛,一卷便达十丈,高逾佛顶;与此同时,浪头忽又势尽,闪电向下疾退,霎时间两名小孩乍失依靠,身形急速下堕,但这回却非堕到江中如此侥幸,而是直向数十丈下的佛足堕去。
佛足坚硬无比,恐怕二人甫堕下必会变成肉酱。断浪眼见必死无疑,“哇”的一声大叫。反之聂风面对死亡却异常镇定,千钧一发间,聂风陡然放开断浪,跟着手反握雪饮,喝∶“断浪,抱紧我。”
断浪本以为聂风已经放弃,岂料他一喝,怆惶以双手把聂风拦腰一抱,就在同一时间内,二人已急堕至佛膝之旁。
刻不容缓,聂风狠狠咬牙,迳施全身气力,重重把雪饮往佛膝边一插,“铮”的一声,二人下堕之势登时顿止。
岂料劫后余生,还未及攀回佛膝上,两人蓦又听得佛顶上传來兵刃交击之声。
放眼一看,赫见刀影纵横,原來聂人王与断帅已斗至佛顶边缘。
聂人王手上的虽是破柴刀,但断帅的火麟剑并未出鞘,仍以剑鞘苦苦抵拦。由于蚀日剑法必须配以火麟剑才能发挥最高威力,故单论招式,断帅明显吃尽大亏,节节后退。
聂风、断浪瞥见这场惊心动魄的决战,连忙攀回佛膝。断浪更是忧心如焚,高呼∶“爹。”
可是纵使叫破了喉,声音还是给江中的滚滚浪声盖过,还是给凛冽的风声盖过。
浪在咆哮,风在怒号,人在惊嚷。
上天下地,仿佛尽在等待着一个人的诞生。
一个强者的诞生。
树丛,本來是个平凡的地方。
然而树丛内若藏有高手,便会显得危机四伏,极不平凡了。
就像距佛顶不远的一个树丛内,正散发着一股极不平凡的气息。
这里藏有两个用剑高手,不。应该说是三个。
因为第三个虽未带剑,而且年纪最少,可是,他或许才是三人中最强的剑手。
但为首两名剑手却不知道他也是剑手,更未察觉他身上竟也深藏一股凌厉剑气。
他的冷,他的静,他的定,他的黑,他的恨…
早已远远超越了━━他的剑。
为首两名剑手正是雄霸赐给步惊云的两名仆人━━死奴、囚奴。
第三名深藏不露的剑手固然便是━━步惊云。
这次雄霸赐其死、囚双奴,实是因为雄霸早已探出聂人王与断帅之刀剑一战,故遣步惊云与他俩前來乐山,伺机夺火麟、雪饮两大神锋,再转赠予天下会死敌━━无双城主独孤一方。
无双城素來是天下会一大祸患,雄霸早已欲将之铲除,可惜无双城虽不及天下会人强马壮,但根基异常深远,焉又能轻易一举歼灭。
既不能以武力将之连根拔起,更不能以武力逼其归顺臣服,惟有将之拉拢为友,以暂时减轻天下会有武林的阻力,待时机成熟时再倒戈相向,背信弃义未迟。
这才是兵法上的上上之策。
据闻独孤一方深好收藏世上奇锋利器,雄霸为要与之结盟,雪饮与火麟已属志在必得。
不过步惊云当然不会让天下会与无双城如此轻易结盟,盖因两帮若一结盟,雄霸势力必会日趋庞大,他复仇机会便会相应减低。
他宁愿这次失手而回,也不愿雄霸得手。
他暗暗琢磨,若自己真的事败,以雄霸如此对其所欣赏,亦不会过于责难。
而他欲阻止两帮结盟的目的却已达成。
步惊云与死、囚双奴如今藏身于这个树丛,不单能看见两大高手的决战,更能尽瞰佛顶以下所有形势,当然包括断浪与聂风的一举一动。
聂风…
步惊云第一次接触这个名字,是自雄霸述说这次抢夺两柄绝世神锋的计划时听來的,其时他只觉此名字甚为平凡,如今得见聂风,方知其人绝不平凡。
他不平凡,所以他远远便可感应步惊云的悲哀,只有悲哀的人才可感应悲哀。
他不平凡,所以他面对惊涛骇浪的天威而不惧,终于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