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中的钢索飞速地连贯在空中,一端是抓钩,扣住了某栋建筑,一端是步枪。阿多菲娜环着他的脖颈,随着转轮器应激回收,两人仿佛是插上了翅膀,逃离这个纵然价值满满,但空余死亡的绝地。西蒙刚踏出大楼,始终紧跟着的壮硕活尸同样猛地一跃,死死攥住了西蒙的脚踝!
“嗷!”抓住了猎物,怎有放手的道理?活尸即便愚钝,也能感受到何为双脚浮空,这头畜牲明白,落下就是死!嗜血本能逼迫着活尸裂开血盆大嘴,锋利晶亮的獠牙直挺挺地刺入了西蒙小腿。“啊!”西蒙痛嚎着,另一只脚疯狂踢着活尸光脑壳。层层叠叠的鲨齿形利齿深深地勾连住皮肉,每踢一下活尸,便是一次钻心疼痛。
“啊!”西蒙张大嘴,对着活尸暴怒地吼着,阿多菲娜拔出他腰际的左轮。活尸聚集在大楼空缺侧,正在消退成一个个小点,同时消失的还有ta6大楼的信标。她毫不犹豫地冲活尸脑袋开了一枪。“乒!”大威力马格南弹像砸烂西瓜一样打爆了活尸大半个头壳。“呃~啊!”西蒙一发狠,攥住阿多菲娜的手,说道:“掰开!”
阿多菲娜两条纤细的腿箍住西蒙,旋即,她探身下去,随着一股血泉飙射与皮革撕断声,她竟是直接把活尸身首分离。“头!”西蒙又叫道。“我知道!”突如其来的暴雪冰风让阿多菲娜几十秒内红发变白发。
“铃铃铃……”钢索行将抵达终点,但呼嚎冰风吞没了挠钩发射器的警示音,阿多菲娜浑然未曾注意大楼如山岳般纷至沓来,她打飞了活尸头颅。“好……”如释重负的微笑戛然而止,螳螂正面撼上了成千上万吨重的大山,像是被一只苍蝇拍狠狠砸在墙壁。撞击的分秒,钢索松弛,又随着下坠而再度笔直。
“铃铃铃!”钢索在转轮器中摩擦,凹凸齿奋力地想拥抱对方,为这两只折翼掉下的鸟儿拉住最后一道保险。
死神近吗?很近,在从高处坠落时,失重感会是心脏的不可承受之重,那种无助畏惧感是死神最爱的氛围,死神此刻就在心中,敞开门户,敞开心扉!
“叮!”转轮凹凸齿终于互相亲吻,卡死的转轮器随即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声,声音之洪亮,堪比大蟒开火。“啪!”西蒙腰部被人攒了一记老拳,揍得他脑海晕乎,阿多菲娜伏在他的身上,滚落地面,是的,滚落,距离最后的摔落只有区区几十厘米。她解开了钢索束缚,西蒙砰然跌倒。
西蒙捂着血流如注的小腿伤口,活尸的倒钩型鲨齿挖开了一大块血肉,暴雪已然遮掩住可怜的日头,灰白灰白的雪仿佛被喷薄热血感化,这是辐射雪。西蒙摸出急救针,温压表乱颤着,狠狠的扎了下去,二期凝血剂像是关上了闸门,血流迅速终止。西蒙翻出第二支急救针。迎着阿多菲娜丝毫不被雪花夺取光辉的脸庞。“留着吧,我们必须离开街道。”她五指滴落着艳红艳红几近沸腾的血珠。
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在渐渐日暮的街道四周隐约响起,白日尚且不属于人类,何况晚间。西蒙抬头间,ta68大楼的高层缺口挤满了活尸,辐射云层轻而易举赶走了阳光,紫外线退潮般减弱,活尸蠢蠢欲动着,西蒙眼睛贴准瞄准镜,活尸惨白色的皮肤浮现出斑斑血痕,似有无数尸虫蠕动。血痕顷刻取代了活尸的原本肤色,那一层白皮像是课间打球累了的少年盘在腰部的外套,俄后猛然展开!那是翼!滑翔的翼!
“见,鬼……”西蒙喃喃道,天还没黑!活尸就转变了形态!现在不是活尸了,是夜魔!“你愣着做什么!”阿多菲娜气急败坏地抢过了挠钩发射器,面色难看至极,锁簧崩裂,他们失去了攀登高楼的能力。十分钟前,他们是猎人,猎杀活尸,十分钟后,他们是角斗士,要斩杀光旧城斗兽场所有的猎人,否则灰雪裹尸。
“
不不不……”阿多菲娜拉住砸着街道两侧废弃商铺铁门的西蒙,“这里全都是突变生物巢穴!负层是影子山猫的地盘!我们只能朝ta6跑!”她捧着西蒙的脸,灰雪洒满了鬓、眉、须,说道:“这次你在前,别回头,别回头……”
急救针的多用途治愈剂暂时隔断了痛觉,欺骗过中枢神经,误认为损伤部位仍有继续行动能力,但这是不折不扣的饮鸩止渴,西蒙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在萧瑟风雪街道上,完成姿态变换的夜魔展开半透明的肉翼,裂开面部,两支獠牙划过冰风,滑翔在钢铁森林中,它们投不下阴影,太阳光不甘心地辐射云层左冲右突,透射出五颜六色的缤纷色彩,把幽暗的旧城映照着如同童话世界,犹如身处永恒之城。绝望的美丽,这是辐射暴的前兆,很快,灰雪就将融成彩虹,触手可及的彩虹。
“跑!”阿多菲娜不断地吼着,巨大时钟摆动着,炽热子弹穿透了夜魔的翼膜,挨个击落,但这又有何用?她只是一个五英尺半的女孩,夜魔从天而降,把她摁在了驳杂黑草的砖面。风雪如瀑,西蒙没有回头,任凭人们畏之如虎的生物擒获了她。远处ta6大楼漫着光辉的信标,在他的百年生命中,他不止一次竭力奔跑,也不止一次独自奔跑,舍弃掉落在背后或是身侧的人与物,倘若战争教会了他什么,不单单是战争永恒不变,而是跑,落在最后就是原罪。
军靴践踏着灰雪,西蒙戛然而止步伐,他腾地回转,面前是夜魔爪下的阿多菲娜,一连串子弹叙述着他的决心,那个不愿再独自奔跑的决心,夜魔们针锋相对咆哮着,腥风掀起了他的衣襟,露出了他满怀的血渍、炸弹。
若是一天有一人在一条幽暗的街道上行走,背后是无穷闪光或是恳求或是胁迫,面前是善良亦或是邪恶也无妨,就像是飙尘难断尘鞅,这只是又一叶孤舟在命运汪洋中起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