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瑾听着心就像针扎一样难受,眼泪不受控地夺眶而出,香芹忍了忍疼痛,伸手替她擦拭眼泪。
李洵时看着孟长瑾的眼泪有些恍惚,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她流泪,之前晒失职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七夕宫宴上手被断弦划伤她也没哭,今日却因为知道宫人所受的折磨而哭。
李洵时思忖片刻,问道:“敬妃有何缘由要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对待你这个小小的宫人?”
香芹收回手,跪到地上,额头顶于手背,答道:“回陛下,敬妃娘娘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人来向我探听孟宝林的情况,并想让奴婢时常替她传递玥覃苑的消息,奴婢自然不从,便将奴婢的脸按在水盆里。”
敬妃的肩膀不住地发抖,她一下直起身来,指着香芹破口骂道:“你这个贱婢,竟敢随口攀污本宫,是不是你主子指使你污蔑本宫的,你说!”
“放肆!”
李洵时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扫到地上,茶盏登时碎裂一滴,滚烫的茶水也顺着地面浸湿了敬妃的裙面。
“敬妃骄横跋扈,滥用私刑,罚俸禄一年,这两月就在自己宫里闭门思过。至于霞倚宫一干人,均杖责三十!”
屋子里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求饶声,敬妃呆跪了半响,仍不肯相信唤道:“陛下!”
仅仅罚俸、闭门思过,着实有些轻了,可孟长瑾看到李洵时那不容置疑的神色,也不好再开口,只低声对朱太医说了声:“还劳烦朱太医等下随我一道回玥覃苑替香芹诊治。”
屋内的人陆续散去,跪在地上的宫人也被内侍拖了出去,呼喊声、哭闹声、板子落在皮肉伤的声音在院子上空盘绕,往日尊贵气派的霞倚宫顿时变成了修罗地狱,哭过霞倚宫的宫人都远远地绕开,生怕给自己惹上了麻烦。
琼芳哆哆嗦嗦地上前,准备去搀扶还跪在地上的敬妃,谁知敬妃突然暴怒一把将琼芳甩开,十指狠狠地扣进了地毯里,一双眼睛布满了噬人的血丝,她咬着牙,用尽一切力气从喉间发出声音:“孟长瑾,戴秋苓,今日之羞辱,必将百倍偿还!”
玥覃苑内,朱太医收回替香芹诊脉的手时,低声叹了一口气。
“朱太医,您别叹气啊,您倒是告诉我们,香芹这是被喂了什么药啊!”碧溪被他这一声叹,心都要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朱太医起身,摇头道:“是何药微臣尚且不知,还要待我验一验药渣。”
“药渣已取来,朱太医这边请。”安达领着朱太医往帘后走去。
孟长瑾嘱咐了碧溪留下来陪香芹,随后也走到了帘后。
朱太医取了药渣,用指尖细细地捻了捻,再放到鼻尖闭眼一闻。孟长瑾和安达站在一旁看着朱太医,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打扰他。
孟长瑾见朱太医睁开了双眼,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忙追问道:“朱太医可是知道了是什么毒药?”
朱太医点了点头,面色慢慢缓和,“此花名为八仙花,虽全身带毒,可毒性不强,食用之人只是会出现腹痛、呕吐等症状,不会伤及根本。”说着,朱太医拿起案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交给安达,“我先替她催吐,你按着我的药方去尚药局去抓药,每日水煎一次,早膳服用后。”
安达接过纸条,便出去了。
“如此,便有劳朱太医了。”孟长瑾道谢道。
朱太医摆了摆手就撩帘子走了出去,孟长瑾也准备过去再看看香芹,刚跨出一步,就觉得头晕目眩。
她之前在霞倚宫一直是硬撑着一口气,现下接回了香芹,也知道香芹也没什么大碍,强撑着的一口气也渐渐松了下来。这时巨大的疲倦感如山河呼啸而来,脚步也变得虚无,房间摆设如同扭曲了般在她眼前摇晃。
孟长瑾扶了扶额角,轻晃了下头,试图找回一丝眼前的清明,突然一个重心不稳就向后倒去。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阵熟悉的沉香味道将她包围。大脑一片混沌,来不及思考,就感觉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她轻呼了一声,就紧紧地抓住圈住自己的手臂。
沉香的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让她陷入一种舒适的感觉,她像一只小猫一样在那衣服上蹭了蹭,贪恋着这个让自己安心的味道。
“太困了就睡会。”
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孟长瑾头顶传来,她忍住巨大的倦意,用力地抬了抬眼皮,模糊地看到跳动的喉结,高昂的下巴,她再想往上看清楚,可有一种巨大的阻力压着她的头,饶是她再用力也不能冲破。
她任命似地垂下了头,往那个怀抱里缩了缩,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绵软的呼吸声。
李洵时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孟长瑾,她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轻微地抖动着,不安分的手指正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嘴角也带着一丝满意的笑意。
她定是困极了,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睡着。此时的她才是完完全全放松下来了,不用再带着面具,不用低眉顺眼,完全真实地躺在他的怀里。
李洵时小心地将孟长瑾放到床上,看着乖顺安静的她,李洵时缓缓地伸出手,手掌在快接触到她面颊时突然停了下来,这个姿势在空中保持了一阵子,才屈起五指拢成拳,收回到自己身侧。
他有些贪婪地看了她好久,正准备起身,衣袖传来一阵拉扯感。他垂下眸子一看,自己的衣袖正紧紧地握在她手里。
李洵时觉得有些好笑,又不忍心扯开她的手指,只好又坐了回去。被她扯住衣袖的手指一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血管轻微的跳动通过指尖,一下一下地传到他的心底。
“你仍是不信任朕,不然为何不来找朕?”他盯着她,眸底掺杂着怜惜与失望。
孟长瑾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窗户半掩,月色透过缝隙洒下一片清辉。
孟长瑾感到头还有些晕乎,额角也有些发胀,正想抬手揉下额角时,突然发现自己手里拽着一件衣服。
她不解地举起衣服,接着月辉仔细地瞧了瞧,月色有些暗,虽看不太清楚衣服的颜色,但衣服上金线蟒纹却似活了般栩栩如生,晃亮了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