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苦笑了一下道:“我爹觉得赵婶多管闲事,赵婶觉得他不配为人父,两个人为此还吵了一架。不过最后我爹还是让我进屋睡觉了,因为吵闹声把街坊邻居都引了过来,他觉得我让他丢脸了。” “看来这位赵婶人还挺好的。” 平芜点点头说道:“赵婶确实很好,之后的几年里,在我被罚跪没有饭吃的时候,她经常趁我爹娘不注意给我袖子里塞点吃的,让我在没人的时候可以偷偷吃一点填饱肚子以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我心疼地握着平芜的手,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对于经历了如此不公平待遇的她来说,那些自欺欺人的安慰话,除了让她觉得自己更加可悲以外,并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意义。 “我也不怪阿爹和娘亲,谁让我确实是没照看好阿弟的。”平芜内疚道。 什么鬼,看来这些年来她没少被她爹娘洗脑。 再说了,我五六岁时都还在跟我爸妈打电话撒娇要买芭比娃娃呢,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照看的好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 我拉着平芜的双手道:“平芜,你看着我。” 许是突然意识到跟我说了这么多自己的往事有些不好意思,平芜低着头就是不肯看我。 我明白,她是担心我知道她的那些事后会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毕竟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 只有当你经历过与对方同样的遭遇后,你才能够真正感受到他当时的心情。 可是我自小就是个共情能力特别强的人,看苦情剧会哭,看别人伤心难过也会跟着她难过,更是会因为别人的悲惨遭遇,而情绪波动到无法入睡。 当然,这样的性格有好也有坏,好的地方是我特别能理解别人的心情。而坏的地方是因为太能共情别人,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情绪漩涡中无法自拔。 这是我第一次听平芜说起她家里的事,看她一直都是活泼开朗的样子,我以为她的爹娘哪怕因为条件不好,没办法才送她来了王府做丫鬟,但至少在家时她的童年是过的开心快乐的,谁曾想~ 但我又突然能理解她为何会这样,若不是还抱着对未来的一丝希望,恐怕她在那些痛苦的日子里,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吧。 这吃人的封建陋习!!! “平芜,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几千年以来这个社会一直存在的问题。你要相信,随着时间的发展,人的观念,社会的观念都是会慢慢改变的。” 听完我的话,平芜这才抬起头,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姑娘,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你说的意思,但是我相信你,一切都会改变的,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看着她经历了这么多还对未来充满希望,我真是自愧不如。 只是我还是有些难受,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让这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遭受这么多的磨难。 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说来你可能不信,在我所在的那个地方,女孩子可以去学堂读识字,可以成为老师,就是你们所说的夫子,甚至还可以当官,她们做的并不比男人差。” 平芜看着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试探性地问道:“这是真的吗?女子真的可以成为夫子吗?她们真的也可以当官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道:“都是真的,再说了我又怎么会骗你呢?” 平芜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道:“我相信你,姑娘,其实我一直就觉得你不是我们大虞的人,因为你说的好多东西我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见她情绪稍好些了,我也跟着心情舒朗了些。 “平芜,其实我真的不是大虞的人,我来自一个很美好的世界,在那里,女子独立且自强,她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平芜充满期待地说道:“姑娘,以后等你回家了,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那个世界?” 我迟疑了一下,别说我自己能不能回去了,若是我能回去,我倒是很想把你一起带回现代,只可惜现在我连回去的办法都找不到。 但是我不想让她刚起的希望又破灭了,最重要的是,在我还在大虞的这段日子里,我想尽我所能让她过的开心些。 只不过如今我自己都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要想回去之前在这站稳脚跟,我还是得好好想办法才是。 “好。” 平芜想了一会儿带着祈求的眼神问道:“姑娘,等你得了空,可以多跟我说说你们那的趣事吗?” 我爽快地答应道:“当然可以,只要你爱听,我都说与你听。” 反正在这王府我
暂时也没什么事,跟别人也不熟,这丫头想听那我便说与她听,这对我来说不费什么力,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我能明显感觉到平芜的心情变得开心了许多,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只见她突然站起身。 “平芜,你干吗?”我疑惑道。 “姑娘,你昨日不是说那玉露团很是合你胃口吗?我这就去厨房再给你取些来。” 这小丫头,经历了那么多,还对人保持着一颗赤诚之心,在这个时代还真是难能可贵。 哎呀,糟了,我看着早已不见平芜踪影的门口突然想到,我忘记提醒她让她帮我拿些核桃了。 用过晚膳后,我和平芜坐在院子里乘凉看星星,这小丫头一口气问了我好些问题。 比如问我在我们那是不是女孩子的穿着打扮都像我刚来王府时的那样,可以露腿露胳膊。 看来我那日的装扮给她带来不小的冲击力,在我告诉她不仅女孩子可以这样穿,男孩子也可以这样穿时,她很是震惊。 然后她跟我说了一句让我也很震惊的话,她说她无法想象若是宋辕穿着我当时那样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看来这丫头对我的话有些误会呀。 不过我倒是不得不在心里暗自佩服她的想象力,毕竟我都没敢这么想过,不知道此刻青琅轩里的宋辕有没有在狂打喷嚏。 更有趣的是,在我吐槽了一句这里没有抽水马桶后,她更是来了兴趣,缠着我细说什么是抽水马桶。 看她如此感兴趣,我愣是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一遍抽水马桶的工作原理。 她听完后感叹了一句,大意是说多么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也能用上抽水马桶这么神奇的好东西。 我在心里欲哭无泪道:“虽然我很想替你完成这个心愿,可是让我造个抽水马桶出来,我真的是做不到呀。” 最后在她还想让我给她解释一遍空调的工作原理,但见我困得实在是睁不开眼睛了,她才放我回屋睡觉。 结果当我躺在床上终于以为能美美地睡上一觉后,整个人突然又变得无比清醒。 不知为何,在大冬天的晚上,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衣着单薄,饿着肚子跪在院子里的画面,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越想越心酸,越想越清醒,越想越气愤。 终于,在痛苦地熬了一个时辰还无法入睡后,我“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怒吼道:“不是,他们还算是人吗?他们还配为人父母吗?他们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第二天一早,平芜突然告诉我,说院里的人都在传说昨儿夜里有嚎叫声,还喊着什么禽兽不如,声音大的青琅轩里的下人们都听见了。 我尴尬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转头看看靠近床的那扇窗,昨晚睡觉时我嫌屋里闷就把窗打开了透透气,谁曾想~ 我勉强地笑了笑说:“许是谁半夜做噩梦说梦话了吧。” 平芜一边帮我梳着发髻一边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可能是我睡得太沉了,我没听见,姑娘你有听见吗?” 我心虚地回道:“没有,昨晚太困了,回屋后早早的便睡了。” 平芜哦了一声,在梳好的发髻上简单的插上一枝带有黄色小花装饰的发簪。 别说这发髻还挺好看的,显得人很温婉,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哪家端庄娴雅的大小姐。 “平芜,这就是你昨日说的乐游反绾髻吗?”我问道。 “嗯,姑娘可还觉得满意?” 我开心道:“满意,当然满意。” 对于我这么一个只会扎丸子头的人来说,这可是我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发型。 “对了平芜,你可以帮我去厨房里拿些核桃吗?” “姑娘怎么突然想起吃核桃了?” 我犹豫了一下,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我想多补补脑吧,毕竟人家昨日还对我满眼星星,满脸崇拜,我可不能在她面前自毁形象。 “许久没吃了,所以想尝尝。” “姑娘你先用早膳,我这就去厨房帮你取些来,只要姑娘你想吃,我都去帮你取来。”说完平芜就要去厨房帮我拿核桃。 我突然拉住她的手犹豫道:“平芜,我毕竟是外人,还是算了。” 倒不是我多心,毕竟我现在吃喝都是用的人家的,现在还想要这要那的,想来想去都有点不太合适。 “姑娘,今日一早管事的说了,说王爷特意叮嘱,以后姑娘你不仅要帮王爷他做什么心理辅导,还要帮他喂荷花池里的鲤鱼,让大家见到姑娘时定要客气些,千万不可怠慢了姑娘
你。” 这帮他做心理辅导治失语症确实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可是喂鱼这事儿,我原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没成想他居然是认真的,看样子他是真的想让我替他喂这一大池子的胖鲤鱼了。 “平芜,是不是你听错了?”我不甘心地问道。 “怎会有错?管事的特意吩咐了,若是莳萝居需要些什么,尽管吩咐便是。”